顾清卿平时都唤老夫人为祖母，今日猛地改口叫了一句奶奶，倒是瞬间拉进了她和老夫人的关系，叫老夫人更加心疼她了。
寻常人家的姑母亲，都是祖母叫奶奶的啊！
她家这倔脾气的丫头，是在她父亲那里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连公侯之家的规矩都顾不上了，直接叫她奶奶啊？！
老夫人抬手将顾清卿搂进她怀里，用力的拍了拍顾清卿的肩膀，似是要把自己的力量传给她。
“清卿，你别自责，缩减家里开支这件事情不怪你！奶奶来了，奶奶来给你撑腰！”
“母亲？！”
顾崇茂皱了皱眉头，不太高兴的抿了抿嘴。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掺和什么啊？谁跟你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夫人提高音量，幽幽的冷哼了一声，大声呵斥顾崇茂道：“是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你什么都不知道？顾崇茂，你是被狐狸精蒙了眼睛了吧？”
说完这话，不等顾崇茂再开口，老夫人就扭过头朝顾二夫人看了过去。
“拿来吧。”
“是。”
顾二夫人轻轻的点了点头，垂下眼眸避开顾崇茂的视线，从她宽大的衣袖里面拿了个账本出来。
老夫人接过顾二夫人送过来的账本，将账本狠狠的砸在了顾崇茂身上。
“清卿拿账本给你，你不愿意看，拿我给你账本，你看不看？！”
老夫人都气成这个样子了，给顾崇茂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他不想看老夫人拿过来的账本啊。
顾家向来重孝道，如果顾崇茂敢跟老夫人发脾气，明天族里的长辈就能拿家法来逼他去跪祠堂。
顾崇茂现在都是侯爷了，他丢不起那个人。
所以，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老老实实的把老夫人丢给他的那个账本拿了起来，咬着牙翻开了几页。
只看个几账目，他的脸色就变了。
“这……”
顾崇茂抬眸看了看老夫人，又看了看顾清卿，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父亲手上拿的这个账本，是去年十月，家里所有收支的总账本！这账本显示，十月家里收入一万白银，支出七千两白银，也就是说，但从十月来讲，家里应该有三千两的盈利，但实际去查的时候，发现这三千两银子，并没有收入到家里的公库之中。”
“那么……这三千两银子去哪里了呢？父亲，你要不要把母亲也叫到你书房来，让母亲当面给你一个解释？”
“这还没完呢。”
老夫人幽幽的冷哼了一声，接着顾清卿的话道：“清卿刚刚说的，是账本和实际有出入的地方。现在我们不看那些，只看账本本身，这账本上的各处细节，也有问题！崇茂，你把账本翻到第六页去，你看那账本的第六页写了些什么！”
“那账本上面说，我十月份买胭脂花了九百两，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我会花九百两银子买胭脂？用脚想也知道，这是做账的人，为了抹平账面上的亏空，乱写出来的东西。而这账本，就是你那夫人做的！”
“母亲，你……你冷静一点听我解释。”
顾崇茂吞了口口水，将手里的账本随手放到他的书桌上，走过去扶住老夫人的胳膊轻声道：“管家很不容易的，霍氏有一次两次做假账的……”
“不是一次两次。”
顾清卿根本不给顾崇茂为霍氏求情的机会，直接挺着脖子朗声道：“我已经细细的核查过了，母亲每个月的账目，都有问题。现在光从账面上看，顾家的公库应该有五十万两存银，但实际上库房里面只有十万两银子。”
“父亲，我管家后，立刻开始缩减家里的开支，就是在补母亲弄出来的这个窟窿。我也怕啊，怕父亲你哪天突然来了兴致，要查家里的账目。现在是我管家，如果父亲你突然要查家里的账，然后还刚好查出家里的账目有问题了，那首当其冲要被父亲你重罚的人就是我吧？”
她怎么知道他最近有查家中账目的意思？
前天顾安宁才来找过他，跟他说顾清卿管家也管了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她做账做的怎么样，让他找个机会查查家里的账。
他因为顾清卿缩减家里开支的事情，对顾清卿很不满，是准备听从顾安宁的建议的。
还好他没有查账啊，这要他主动提出要查家里的账了，依照顾清卿现在这个脾气，她一定能把霍氏做假账这件事，弄得满城皆知吧。
顾崇茂又是羞愤又是心虚的看了顾清卿两眼，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冷声道：“你在说什么呢，你是亲女儿，就算我查家里的账目，发现你的做账有问题，我也不会……”
“我做的账没有问题。”
顾清卿纠正顾崇茂的用词，不给他一点偏袒霍氏的机会：“做账有问题的人是母亲。”
“是，你母亲管家的时候，家里的账面是不干净。但你母亲没有为外人花钱啊。”
顾崇茂摸了摸后颈，说话的底气不太足。
他咬着后槽牙告诉顾清卿：“我相信你母亲，她没有讲明白的那些钱，一定都花在我们家的人身上。”
“你跟霍氏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都不了解她。崇茂，我对你很失望。”
老夫人沉着脸走到顾崇茂的书桌后面坐了下来，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她懒得搭理顾崇茂了，索性抬眸朝顾二夫人看了过去。
“老二家的，你跟侯爷说说，他那好夫人把家里的钱弄到哪里去了。”
“这……”
顾二夫人紧张的绞了绞手，瑟缩着不敢开口。
顾清卿按了按眉心，走到顾二夫人面前，低声问她：“二婶，证据你带了吗？”
“带了。”
顾二夫人连连点头，从她另外一个衣袖里面拿了两份礼单出来。
“东西太多了，我拿不下那么多证据，就只抽了两份出来，够吗？”
“够了。”
顾清卿轻轻点头，从顾二夫人手里将那两份礼单拿了过去。
她走到顾崇茂的书桌旁边，将两份礼单打开，平摊在顾崇茂面前。
“二婶顾虑太多，不敢招惹母亲，我不怕。我来给父亲你展示母亲把家里的钱花到哪里去了。”
顾清卿朝顾崇茂招了招手，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
“来，父亲过来看看，这两份礼单，是母亲族弟过生辰的时候，她给她族弟送的礼。”
“她族弟只办了一次生辰宴，你手上怎么会有两份礼单？”
顾崇茂下意识的往顾清卿的方向走了两步，回过神来之后，他又赶紧后退，拉开了他跟顾清卿之间的距离。
顾清卿看到他这动作，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冷意。
不过她很快就将心底的不悦压了下去，装出没有发现顾崇茂的小动作的样子，继续对顾崇茂招手。
“父亲过来看啊，你看了这两份礼单之后就明白，为什么母亲族弟只办了一次生辰宴，而我手里却有两份礼单了。”
“过去啊！”
老夫人斜了顾崇茂一眼，帮着顾清卿催促顾崇茂啊。
顾崇茂避无可避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朝他书桌的方向走了过去。
凑近看过之后，顾崇茂发现顾清卿铺在他书桌上的那两份礼单，有一样的地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那两份礼单上的器物都是相同的，但价值相差极大。
比方说，那两份礼单都写了，霍氏族弟过生日的时候，霍氏送了他族弟一对玉如意。
但上面那份礼单上记的如意，只是普通的如意，而下面那份礼单上记载的如意，却是价值连城的紫翡如意。
家里是有一对紫翡如意，这件事顾崇茂是知道的。
他沉着脸回忆了一下，堪堪想起来，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那对如意了。
所以，霍氏是把家里那对紫翡如意拿去给她族弟了吗？
不应该啊，他记得霍氏族弟办生辰宴会的时候，霍氏拿来给他看的礼单，是顾清卿放在上面的那份礼单啊。
顾崇茂心中猛地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不自觉的吞了好几口口水后，才一脸僵硬的问了顾清卿一句：“你……你给我看这两份礼单，是什么意思？你想向我证明什么事情？”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父亲还要装傻吗？”
顾清卿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顾崇茂的书桌，凉凉道：“罢了，既然父亲你要装傻，那我就来做个恶人吧，我来戳破你心中的幻象。”
“父亲，母亲族弟办生辰宴的时候，母亲弄了两份礼单！上面这一份礼单是家里留的记录，下面那份礼单才是真正的礼单。父亲，你知道这两份礼单一共差了多少钱吗？一万五千两白银！这一万五千两白银，全部都是母亲从侯府的存银……”
“你闭嘴！”
顾崇茂不敢让顾清卿继续再说下去了，他承受不住顾清卿即将要说说出来的那些事实。
他双手叉腰，一脸烦躁的在原地转了两圈。
然后他毫无征兆的抬起手狠狠的打了顾清卿一巴掌。
“诬陷！今天我看到的东西，一定全部都是假证据！是你故意造出来诬陷你母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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