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却出现了僵尸的气味，由于接触意识操控耗费他绝大的精力，所以楚泽挥刀的速度降低了不少，也正因如此，在看清对方的脸后，他才得以把刀刃停在距离对方颈侧三厘米的地方，那双黑瞳在身后淡淡的烛火照耀下流动着亢奋的色彩。
楚泽认得这种眼神，新兵在经历第一次越轴时，就是这种状态，他自己也一样，只是比其他人要早，训练有素的役兵只有在战斗末期才会越轴，如此一来，身上的力气已经耗费地差不多了，只要周围的同僚压制住暴走的役兵，打上一针镇静剂，等待他陷入沉睡即可。
楚泽收刀入鞘，三秒内连刀带鞘从腰间抽出，与此同时，白迦也有了动作，他徒手来抢楚泽手里的刀，毫无章法，力气却很大，楚泽被他推得往后一滑，重重地撞在车身上。
楚泽听见前后车厢里有人正在询问情况，气孔留在天花板上，窗户被内置的铁板挡住，所以没有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楚泽双手逆时针一扭，白迦的手被锁紧，楚泽一只脚蹬在车身上借力把白迦推了出去，空间留出来后楚泽向着右侧平移，双手间距离增大，抬脚踹在白迦小腿上，白迦踉跄一下，楚泽连忙一只手翻过白迦的身体，双手往后狠狠一拉，把白迦的双手卡在胸前无法行动。
白迦挣扎着，越轴后役兵无法说出完整的话，和初级的僵尸类似，但更聪明，楚泽抬起膝盖压在白迦肩膀上，毫不留情，导致白迦的胸膛再度流血。
“安静点，安静点。”他很少有这样不耐性的时刻，说出的话被雨吞没，白迦充耳不闻。
从膝盖下传来一具常年劳作并坚持锻炼的少年人身体的力度，白迦左摆又摆，欺负楚泽此时力气不够，竟然在最后狠狠一甩，楚泽控制不住，被白迦带得往旁边倒去。
两人躺在地上，白迦双脚双手齐齐用力，像一头濒死的野兽，楚泽闻到雨水混着血的味道，皱皱眉，丝毫不松开困住白迦的长刀，白迦没了耐心，忽然低头狠狠咬在楚泽的手背上。
“呃——”楚泽疼得倒抽气，这小兔崽子可是使了全力，他左手的力被这一口卸掉。
白迦本来被迫交叉在一起的双手得了移动的空间，立即覆在楚泽手背上像条鱼似的从楚泽身前滑了出去，楚泽立即翻身想趁机再次控制住白迦，可惜白迦比他更快一步，并学着楚泽的样子反扭楚泽的双手，把楚泽压在了自己身下。
从这个角度看，雨似乎是从空中一隅落下来的，楚泽听见自己和白迦喘气的声音，两个人都流着血，□□早已因为受伤和战斗被摧残，像极了争个你死我活的野兽，楚泽轻抬眼皮看了处在上位的白迦一眼，想找出白迦的破绽。
平日里，白迦对他总是笑着的，即使朝他表达不满的那次，表情也不如此刻凝重认真，那双眼睛似乎对他很感兴趣，盯着他都不眨动，仿佛要把他看穿。
白迦忽然朝他慢慢靠近，楚泽无处可躲，试着推了推胸前压制他的长刀，力道还是很足，可他要是真要反抗，要制服白迦是一两分钟的事，今时不同往日，白迦胸前的血警示他不能下狠手，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迦的额头贴过来。
干什么？楚泽的眼神里只有迷惑。
若非是贴得有些太猛把楚泽撞得七荤八素的，这个动作实则十分暧昧，在楚泽贫瘠的感情经历中，他找不到对这个动作的解释。
白迦的气息吐在他脸上，他才发现白迦竟然闭上了眼睛，脸部肌肉放松，像一个沉睡的孩子，可这孩子仍可以把他控制得牢牢的，任他怎么推都推不开。
“白迦？”楚泽试着轻轻喊了一声。
白迦没有回答，这不奇怪，因为越轴的人根本听不懂人话。
雨水都被白迦的身体挡住了，宛如给楚泽撑了一把伞，楚泽被他压得有些难以呼吸，等了会儿他又试着推了推，白迦竟然径直被他推得朝旁边倒过去，他担心白迦再次受到撞击，连忙伸出手臂把白迦往自己身边一揽。
白迦躺在他臂弯里，蜷缩着，在这个血色浓重的雨夜，像是找到了归家之途的流浪狗，伸出手来抱住了对自己最好的人，那些被虐待、被抛弃的往事此刻涌上心头。
“楚泽。”白迦在梦中喊了一声，带着明显的哭腔。
等了半晌，白迦抱住他的力量增大几分，而身上的僵尸气味慢慢消失了，这么温和的越轴楚泽也是第一次见，因此他丧失了经验判断，只能凭直觉找到合适的回答：“我在。”
楚泽意识到，白迦初次越轴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给他一个粗糙的拥抱。
蒙森一边给楚泽包扎手上的伤口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你确定这不是僵尸咬的而是不小心刮蹭到的伤？”
“嗯。”楚泽回答，裁判所隔墙有耳，他可不想提及白迦越轴的事，这件事以后再慢慢说。
他和白迦的战斗结束不久，枢密院的人便来了，他们封锁了现场，把所有乘客送上了另外一辆长车，白迦被抬上了担架，楚泽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枢密院当即给他出示了审讯书，他被径直送往了裁判所。
他现在被关在一间单人牢房，正值雨季，房间里潮湿发霉，水汽湿重，他换了身宽松的衣服，坐在这间水哒哒的牢房里，想刚刚被捕捉上来的却城鲛人，蒙森一边和他开着这个玩笑一边包扎好所有的伤。
蒙森不能久留，走之前楚泽向他打听白迦的情况，蒙森想了想，斟酌着说：“没什么大碍，只是脊柱螺旋的事瞒不住枢密院其他人了，索伦院长或许会发火。”
楚泽低垂着眼眸，在脑内快速整理出信息简报，他说：“谢谢。上次说的手术之事，能提前吗？”
蒙森咬咬牙，回答：“你看出来白迦的情况很糟糕对吗？”
当然了，连越轴都越得软绵绵的。
“我会尽快的，你放心。”蒙森留下这句话便走了。
索伦这次没有亲自过来，看样子枢密院内部肯定出了些事情，楚泽预料到了，所以看见平时跟在索伦政敌身边的书记官坐在审讯室里时，并没有惊讶。
对方是一个身体稍胖的中年男人，娶了三任妻子，却没有给他生下孩子，问题出在谁身上昭然若揭，这导致这位名叫菲斯特的男人变得偏激而敏感，索伦说话又狠又毒，两人自然看不惯，在菲斯特眼里，因为楚泽和索伦打交道比较多，早已把楚泽看作索伦一派的人。
楚泽真希望他能尽快意识到索伦擅长给自己找麻烦而非与自己合作的事实。
审讯进行到一办，楚泽问旁边的看守人员是否有烟，得到菲斯特许可后，看守人员给了他一盒，他双手被改良版手铐拷着，如果他乱动，手铐会自动上第二次加密锁，那时他的手腕会被手铐内凸一圈细针戳刺，宛如酷刑，楚泽吐出一口烟，菲斯特不满地看着他。
“楚泽·席勒，你最好解释一下那个学生的事。”菲斯特手里拿着笔，准备开始记录。
“我想关于白迦的基本信息您已经从留心院拿到了，也知道皇帝陛下批准了通行证和入学手续，我不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
菲斯特狠狠捏着笔，太高音量威胁到：“你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皇帝陛下可能是被你蒙骗的，僵尸可能是你自己引进来的，你休想把光芒城玩弄于鼓掌间。”
见楚泽气定神闲，菲斯特又加了一句：“别忘了，你的哥哥还在赫卡山，还好好活着！光芒城的皇位一定会是诺厄而非你这个养子。”
“咳咳。”书记官旁边的秘书提醒他说得太过了。
“说了这么多，我听到的都是我已经知道了的事，菲斯特先生，我比你更懂审讯。”楚泽在面前的烟灰缸里捻熄烟头，双手交叉看着菲斯特，若非陛下需要这样的人来平衡势力，楚泽真想让他彻底闭嘴。
“你！”菲斯特被气得满脸涨红。
“你想问的是脊柱螺旋，索伦先生肯定说是我非要滥用医用资源救下一个无辜平民，所以你怀疑是我在12岁的时候就有了计划，为的是带一个没有背景的平民回到光芒城改变政局，你还觉得是我故意放僵尸入城，为的是惊起民众恐慌，给自己立功加冕。”
楚泽说完，等待着菲斯特的回答。
菲斯特憎恨那双绿色的双瞳，仿佛可以把他从内到外看得一清二楚，连他的晚饭都能猜到。
“可是，”楚泽又点燃一支烟，“先生，盘古大陆处处充满了偶然性，我要是说我小孩心性偶然救下一个快死的男孩，僵尸偶然闯入白迦所在的长车，我偶然被命令留城待命，你信吗？”
“你不会，所以这场审讯，我认为毫无必要，你尽可以写一份你希望的审讯报告。”
“楚泽·席勒，你不要在我面前做出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偶然的因素你说了，那我们来说点必然的，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让白迦进入实训部成为役兵？”
这是个令人惊讶的问题，楚泽用手指拍了拍烟蒂，烟灰落在地上，短短几秒的时间，他找到了回答的最好方式：“谁告诉你的？”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果然不是他自己想到的，那会是谁？安德烈？还是……皇帝陛下自己的猜想？
“不是，”楚泽吐出一口烟，半眯着眼睛说，“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他做一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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