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在门口望天，眼瞅着要到午时了，殿里才终于传来脚步声。
小岳子机警，早上前去把门打开，往外走两步送送出来的各位大人。
“万岁爷，”梁九功进到殿里，提醒康熙，“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康熙问:“她派人来催过了？”
没有啊……这个“催”，到底是欢喜还是不耐烦？
梁九功实话实话:“回万岁爷的话，明妃娘娘知道不能扰您的，倒是没派人过来催，但是早朝完了后，您刚进殿里议事的当口，小林子就过来问您喜爱什么菜色，宫里好准备着。”
梁九功开始瞎说八道了，“可见明妃娘娘是极盼望您去的。”
“不过才一夜不见，怎么这般黏人。”康熙放下手中茶盏后站起了身。
“也是没规矩，还敢跟你打探朕的喜好。梁九功，摆驾景仁宫，免得她等急了又做出些不懂规矩的事来。”
梁九功跟在康熙后面走，觉得自己这差事是越来越不好当，昨个半夜突然的吩咐，没头没脑的，都是要上朝了自己才想起来，赶紧吩咐了小岳子去，要是自己真给忘了，看这副架势，他肯定就要挨板子了。
康熙素日里不愿坐轿撵，他坐了一上午，这会子走快些正好疏疏筋骨。
梁九功从小跟着康熙，也是学过几天功夫的，脚步倒是不曾落下，直到途经御花园的时候才想起来忘了禀报一件事。
“万岁爷，今儿个上午乌雅氏以下犯上，明妃娘娘罚她在御花园门口跪了两个时辰。”
“乌雅氏，就是四阿哥的生母。”
康熙步子慢了些，轻轻皱眉:“她没事跑明妃眼前晃荡什么？”
“说是想念四阿哥……”
“真是不知所谓，四阿哥身份贵重，也是她能惦记的，难怪明妃要不高兴，她还是良善，要是朕非得打她二十板子。”
万岁爷，您怕不是对“良善”二字有什么误解……梁九功纠结自己要不要把明妃娘娘那句猖狂十足的话转告给康熙，就到了景仁宫。
步子往景仁宫里迈的时候康熙停了一瞬，告诉梁九功，“胤禛的生母是景素，朕的明妃，我们亲口告诉胤禛之前，朕不准胤禛知道。”
梁九功连 忙应是，哎，这种封口的命令其实最难办，宫里人这么多的……
康熙这回是自己进景仁宫的，他想了，回自己家里，还要敲门么？
刚走到屋前，就听到胤礽说:“我都饿了，皇阿玛怎么还不来？”
一个温柔的女声道:“你皇阿玛忙呢，有时候都不能按点儿吃饭。所以你读书要用心，他每天考你功课的时候，你都会，你皇阿玛就能早睡一时半刻的。”
康熙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进了屋，见饭桌旁坐着穿着浅青色旗装的景素，并两个身体健壮虎头虎脑的儿子，胤禛正对着面前的一碗虾仁蒸蛋流口水。
他突然觉得有些满足，并对这场景产生了几分熟悉之感。
是了，当年，就是这样的场景，不过那会儿自己是外人。
现在不是了，康熙步履有些轻快，声音里也带着丝丝缕缕的愉悦，道:“朕回来晚了，都饿了吧。”
胤禛猛点头，胤礽嘴上说不饿，皇阿玛辛苦之类的，眼睛却是盯着桌子中央一盘儿，康熙隐约看着，是鱼头？
侍膳太监看到主子们都坐下了，刚伸了手要拿筷子，就听康熙道:“你们退下吧。”
那侍膳太监跟在梁九功后头退出去，都要哭了:“公公，奴才不尝，这不合规矩呀……”
小林子嘿嘿一笑，“公公们放心，我们娘娘早安排了人的，都尝过了的，我们娘娘也怕有闪失，也不愿意给您们添麻烦的。”
侍膳太监虽在皇上面前当差，实则没什么地位的，见景仁宫首领太监这么和善，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明妃娘娘体谅奴才们，奴才们谢娘娘。”
屋里康熙确认了那个就是鱼头，他没忍住，问:“你宫里是没钱了吗？还是御膳房糊弄你，怎么给你上这鱼头？”
景素只是看着，就早被这铺满了青红剁椒的鱼头勾引的流口水了，她都不敢放肆的闻那股鲜香麻辣的味儿。
“万岁爷，这鱼头和我们平日里吃的不一样的，”景素手执银筷，轻轻拨开鱼头上头盖着的辣椒，“个头儿大上好些的。”
“臣妾从前听臣妾阿玛提过，是湖南那边的菜呢，额娘试着做过，味道很是鲜香麻辣，臣妾 想着宫里御膳房肯定做的更好，便点了一道尝尝看。”
康熙刚开始是拒绝的，只专心对付着烤羊排和清炒莴笋几样他爱吃的菜。
可是他看景素一口接一口，刚开始还有些抗拒的胤礽吃了几口后，鼻涕眼泪都被辣出来了也还是不放筷子。
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三人分食一只鱼头，景素眼疾手快拆了鱼腮部那块儿鱼骨，夹起下面那块儿白色软肉，吃了一口，又夹了一块儿塞嘴里。
康熙也夹起了一块儿举高些看，“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知道好吃。景素从前是拒绝吃这块身份不明的肉的，可是在好友极力推荐，试过一次之后，她就要跟人抢着吃了。
她不是个高风亮节的人，于是说道:“臣妾也不知道是什么，这块儿口感比较奇怪，您一定不喜欢。”
“您跟胤礽还是吃这鱼肉吧。”说完，景素还一人给夹了一块儿鱼肉。
康熙和胤礽都是极有求知欲的人，就算口感奇怪，也想知道哪里奇怪。
剁椒鱼头吃的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就是，父子二人嘴巴都肿了一圈。
几个人用完午膳，又在屋外晒了会儿太阳，一个个就都有些犯困。
胤礽看看康熙，又看看景素，再看看胤禛，问:“儿臣今天能在景仁宫歇午觉吗？”
康熙自然点头，他在景仁宫的话就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宫里人也不敢说什么，“你带着胤禛去睡。”
胤禛被胤礽牵走了，一步三回头的，等到了卧房才悄悄跟胤礽说:“我不喜欢皇阿玛过来。”
胤礽看胤禛鼓着张小脸儿，问:“怎么说？你现在还小，以后就知道皇阿玛多来景仁宫才是好的。”
“哼，昨儿个中午额娘哄我睡的午觉，皇阿玛一来，额娘就不在了。”
胤禛想了想，又说:“从前也是，你还记不记得，皇阿玛带我去你宫里的时候，额娘就不去。”
胤礽自然记得，毕竟就因为四弟来了毓庆宫，所以自己的糖都没了。
“你这记性怎么这么好，你那会儿才多大一点，话都说不全。”
胤禛又轻哼了一声，带着些傲娇的，我记性好着呢。
还记仇。
所以记仇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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