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喇姑和景素一样，在太皇太后发作之时，也有屠刀终于落下之感。
她太愧疚了，愧疚到难过不已。
苏麻喇姑仔仔细细地说着，说着怎么发现康熙独宠景素的，又是怎么被康熙求着保密的，一点细节也没隐瞒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个干净。
她刚开始还是哭着，说着说着倒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许是苏麻喇姑的音色有能让人平静下来的特质，或者是她说得好像真挺有道理……太皇太后一颗本来要被愤怒难堪撑爆了了的一颗心竟然也慢慢平稳了下来。
不对，平稳个屁。
太皇太后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同时又用了一种微妙的眼神看了苏麻喇姑一眼:你小姐我就是老了也比你清醒，我看你当时就是被玄烨那些话给唬住了，有什么打动人的！
……也不对，是哀家，都怪这老货刚刚说话时，这句里小姐，那句里格格，再来一句就是姑娘，轮番着称呼自己，都给自己叫晕头了。
好像她们二人多亲近似的！
背叛我！
太皇太后默默摆正了自己生气的立场，一时半会儿倒也没有作声。
苏麻喇姑低着头，沉浸在自己欺骗了太皇太后的悲伤里，以及担心景素这条小命的担忧里，倒也没觉得这沉默有多长久。
“你还有什么事没和哀家说吗？”
太皇太后能感觉出来苏麻喇姑刚刚说得话都是真的，但总觉得少点什么，于是试探地问了一句，尽管语气上十分笃定，并没有试探的意思。
苏麻喇姑听到这话抬头，面带疑惑的，还有什么没说？
太皇太后身体微微前倾，道:“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当初不是为了胤禛才收了明妃。”
太皇太后恍然大悟，明妃，一个宫女，一时之间有位有子，明明一个嫔位也是够了的。
要不怎么说是多年相伴，就是有默契，苏麻喇姑一瞬间就意识到太皇太后觉得不对的地方是指什么。
于是苏麻喇姑又一次没做挣扎的，把康熙对景素早都心怀不轨的事情交代了个干干净净，并且再三表示自己的立场:我是真没想到他们两个玩独宠这一套啊……
太皇太后心里咂吧咂吧，苏麻喇姑刚开始存着让皇帝高兴，不被人干涉的心确实是好的，本质上她也是表示理解且有一点点认同吧。
可是这两个人没往好路走。
“对了，还有一件事，奴婢也是后面才知道的。”
苏麻喇姑回忆着说了当初乌雅氏顶了景素早该有的恩宠的事。
乌雅氏。
太皇太后回想了一下，胤禛的生母，一个几乎已经被遗忘了的人。
太皇太后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又仔仔细细想了一遍，然后叹了口气:“也是缘分。”
如果玄烨是轻而易举得到了明妃，结果可能不是这样的。
要说景素，也是心大。
昨晚坐上罗汉床，靠着软垫之后，她默默等了一会儿。
等待的过程中，几乎是不敢大声喘气，但心里却没停下。
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是要把我养肥了再杀？
景素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又摸了摸初见规模的双下巴，现在挺肥，能杀了。
又或者是为着我这个肚子，生了再杀？
在被杀与不被杀之间乱想了一通，心在紧张与摆烂之间来回横跳，再加上半夜疲倦，且挺着大肚子跪了一个多时辰，这位同志竟然睡着了。
生死关头啊！
任刀任剐的态度至少得摆出来啊！
苏麻喇姑大约是丑时末时，已经后半夜了，才从内室出来，见到外面坐着睡着的景素吓了一跳。
连忙用食指放在她的鼻下感受鼻息，又连忙看向景素的屁股底下，没见到红也不放心，又用手在在周遭摸了摸，还好，一片干燥。
就这么几个瞬间，几个动作，苏麻喇姑一身冷汗。
然后就听见了景素的微鼾声。
苏麻喇姑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她一手撑着床沿儿，一手伸到罗汉床里，去够叠得方正的一床小被，然后展开轻轻盖在了景素身上。
没事就好，现在还没事就好，若是到了没有余地的那一步，这紫禁城还不知道要经历怎样的腥风血雨。
苏麻喇姑陪了景素半宿，在太皇太后将要转醒时，才又回到身边伺候。
她的举动，太皇太后自然是一清二楚。
等穿好了衣，洗好了脸，太皇太后才对昨晚那个给景素垫了软枕的嬷嬷说:“你去给明妃把个脉，带她去用早膳。”
苏麻喇姑低着头，手上梳头的动作不停。
这是那喇嬷嬷，当初商量好的，让她去照看怀第一胎的景素。
苏麻喇姑的腰背稍微直了些，有这人照看，她倒也是放心。
屋里只剩了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两个人。
太皇太后道:“哀家没有那么糊涂，哀家的乖曾孙还在明妃肚子里。”
其实不止是因为这个，她挺怕玄烨闹的。
只是这种原因不好说出口，有些跌面儿。
她老了，没有当初这个皇帝不行，换下一个的魄力，更没了顶上朝政的能力。
当初，太皇太后回想了下当初。
她心中隐约有个声，当初自己，是不是错了。
只是这个隐约的声还没清晰的浮现，就被史总管打断。
史总管把梁九功刚刚的话好好润色了一番，但中心思想却是怎么改也没用的。
太皇太后听完，笑了下，说:“这个狗奴才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他既忠心，哀家就成全他的忠心，送到慎刑司，让他好好吃吃苦头。”
史总管告退，一边儿往出走一边儿琢磨太皇太后的意思。
忠心，是对做奴才的最大褒奖，能有个这样忠心的奴才，对于万岁爷来说，是好事，又是从小就用惯的，所以不要伤到性命，但是吃吃苦倒是没什么。
史总管觉得解气了，梁氏小儿刚刚威胁他，给他气受，他可要好好的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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