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凤九颜挨了打, 云笙也不敢多劝，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但是发生了什么她也没有来得及问, 本着爱护崽崽的心, 云笙主动将小家伙儿抱了过来，问道:“秋秋是觉得爹爹中邪了吗？”
“那谁知道呢？”秋秋揣着小翅膀, 小奶音振振有词, “刚刚爹就是让秋秋这么给娘亲驱逐坏东西的, 秋秋觉着，爹大半夜的从外头回来, 说不定也被脏东西缠上了呢，秋秋也得帮忙驱邪呀。”
好的确定了, 是真的生气了。
云笙看了一眼凤九颜:“做错了事要主动道歉呀, 不然别人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反省？”
凤九颜摁了摁眉心:“嗯, 是爹爹错了, 秋秋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秋秋昂着小脑袋看他，显然这一句话不足以让崽崽平息怒火。
凤九颜又说道:“下次, 爹爹带着秋秋一起, 好不好？”
秋秋勉强同意了, 但还是觉得不解气，又操着小奶音继续骂她爹:“你不是说会好好保护娘亲的吗？说话不算话！”
凤九颜再次诚恳检讨:“是爹爹大意了, 没有考虑周全, 爹爹保证, 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云笙这才问道:“发生何事？我刚刚好像是，梦魇了？”
凤九颜也没有隐瞒, 回道:“我让苏晨桓去杀绯红了, 但这势必会威胁到宋姝的性命, 所以，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在帮她。”
这也就证明了，强杀是可行的，只不过需要付出些微代价。凤九颜本就不确定，那份代价会是由他来支付，还是别的什么人，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也幸好，他没有盲目行动。
现在看来，凤凰一族有史以来的天眷，谁都无法撼动。秋秋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间，但她如今依旧好好地生活在娘亲身边，健康活泼又聪明，没有丝毫被任何外物影响的痕迹。而他，也依然是屹立于这个世道巅峰的人。
唯有云笙，命途多舛，前途黯淡，犹如风中残烛一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香消玉殒。涅槃骨衣给了她多一条性命，但也仅有一次而已，凤九颜不能鲁莽冒险。
凤九颜又问:“想去看看吗？”
云笙拒绝了:“我想，掌门和格外长老，大概已经赶过去了。”她看到了求救的符箓激活后，释放的烟火。
说起来，那个符号还是她想出来的，显眼又瑰丽，但在宋姝的洞府上方看到，就觉得讽刺极了。
凤九颜也站到了窗前，“嗯”了一声:“那便不去，待会儿苏晨桓会过来，我也放置了留影石。”他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其实已经很容易猜得到了。
凤九颜没有阻止宋姝求救，在离开之前，他将特意为绯红准备的符箓全都抛了过去，就直击宋姝面门而去。
宋姝无可闪避，睁大了眼睛，木呆呆地看着那几道不怎么显眼却满含杀意的剑气袭击而来，手里的剑却沉重地根本提不起来，在剑气的映衬之下，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慢了数十倍甚至数百倍，仿佛，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宋姝心里莫名闪过道君的身影，随即又被她否定了——不可能，就算他再爱云笙和秋秋，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道君若是想要杀死谁，大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而且，以他如今的地位，也根本无需在意别人的目光。
可，又会是谁？她根本就没有看到苏晨桓手里有符箓！这些东西，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不期然地，宋姝又想到了云笙，整个招摇宗，擅长符箓术法的，也只有云笙了，这几张突兀出现又满是凌厉杀气的符箓，就像是云笙对她的报复一样。
身上的防御符也被剑气突破的时候，宋姝勉强拿起了剑，护体剑气也终于激发出来，堪堪防护住了她的心脉和整张脸。
但也不过一息的时间，护体剑气被击溃，宋姝手中的剑，应声而裂。
绯红突兀地尖叫起来，它原本并不想去保护宋姝，但无奈，他们被捆绑在了一起，宋姝死了她也不可能独活，所以最后那一刻，共生共存的术法调动了两人大部分的修为——当然，主要来自于绯红，谁叫宋姝只是个筑基期呢？
但绯红却未料到，这几道符箓，本就不是为了杀死宋姝，而是，冲着它来的！
宋真也赶了过来，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修为，催动剑气护住他最疼爱的小弟子，甚至都顾不上寻找敌人在何处。
苏晨桓已经停手了，他将自己隐匿的更加彻底，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宋姝的断剑，跌落在地上，却，并没有剑灵的踪迹，甚至，连半分气息都无。哪怕道君已经告知，绯红不在剑上，而在宋姝识海内，但当亲眼看到这一幕，他依然震惊不已。
哪怕战斗之时，剑灵也不存在于剑体之内，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那岂不是意味着，剑妖绯红，已经刻意脱离寄居体而直接附身于人族修士？！
数百年的封印，绯红不仅没有消失落拓，反而还进化了？！
苏晨桓不知道宋姝是个意外，还是巧合，亦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个女弟子，果然不能再留！
苏晨桓冷冷瞥视，看到追过来的几位长老，如临大敌、强行装作镇定的样子，也懒得再观察后面会发生什么，迅速从第一峰消失了。
反正，他们不可能查得出来缘由，明日必定会来找他。至于宋姝会不会直接将他供出来，苏晨桓倒也不在乎。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死绯红。别说一个宋姝了，就算是宋真要陪葬，他也并不介意让招摇宗换个掌门。
绯红消失了，随着宋姝的剑断裂，它的气息也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苏晨桓倒是想过，直接侵入宋姝的识海，看能不能找到绯红的踪迹，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道君还在，他不能任意妄为，现在也该先过去交差了。
云笙抱着秋秋将小家伙儿攒下来的超大颗夜明珠放到了院子里，映的整个第五峰灯火通明，又正巧赶上灵植红烛要开花了，在夜明珠的映衬下，像是一株晶莹剔透的红色珊瑚，漂亮极了！
“娘，什么是珊瑚？”秋秋没有见过，就很好奇。
云笙给她解释了一下:“……是生长在海里面的，很深处，有好多种颜色，也有好多种形状，好看的丑丑的都有，回头娘亲带着秋秋去海里面采一些回来。”
秋秋就可高兴了，又问:“好吃吗？”
云笙:“……大概，不好吃。”
秋秋很遗憾:“那还是吃鱼吧。”
云笙哈哈笑，不忍心让小闺女失望，又说道:“深海里面好吃的也挺多，到时候咱们都捞上来，让爹爹做熟了尝尝看。”
秋秋一听这是个好主意，顿时就迫不及待了:“明天能去吗？”
云笙点头应下:“好，明天就去。”
还好招摇宗就在东南方位，距离大约百十公里开外就有海，跟山上的景色完全不一样，确实应该带秋秋去看一看，多给她一些见识外面世界的机会。
苏晨桓来的时候，云笙正带着秋秋在看红烛开花。这玩意儿类似凡俗世界的昙花，从开花到落败，总共不过半个时辰，而且，花朵要趁着还未凋落的时候摘下来，用储存法器存放，才能保证药效不散。
秋秋第一次见，兴奋地大呼小叫:“娘，娘，花瓣长开了唉！”
云笙笑着附和:“对呀，第一个花瓣长开了，后面的就更快了，待会儿咱们就能看到像碗一样大的花朵了。”
秋秋的关注点很新奇，问道:“是像娘的碗那么大？还是像秋秋的碗那么大？”
云笙哈哈笑:“跟娘亲的碗那么大。”
秋秋再次发出了没有见识的惊叹声:“那是不是可以吃好多天？！”
凤舞行:“噗嗤！”
幼崽的心思还真是简单的很，除了吃就是吃，丝毫没有别的追求，单纯的令人心疼。
秋秋懒得跟他计较，毕竟看花花更重要。
云笙回道:“大概，也不太好吃。”
听说红烛的花是苦的，用来炼丹都带着一股特殊的苦味，但因其功效也很特殊，目前无可替代，所以在六阶灵植里面，也是很值钱的物种，云笙这一株，是凤九颜赠送给她的，原本就是成熟的植株，养了好一阵子了，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它开花。
秋秋又忍不住叹气:“怎么就没有好吃的呢？”
苏晨桓原本满面寒霜，惊讶和愤怒让他一路走来都难以平复心情，但在听到幼崽可爱软糯、充满了对美食渴望的小奶音后，突然就冷静下来了，奇异地不再那么难受，甚至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秋秋吃糖豆吗？”苏晨桓笑的和蔼可亲，站在门口问道。
秋秋回的斩钉截铁:“吃！”随即伸出小翅膀，却没有动弹一步，眼巴巴地看着即将完全盛开的花儿，意思再明显不过——拿过来呀，人家忙着呢。
苏晨桓笑着将糖豆放到了她的小翅膀上，还施了个小小的术法，免得不小心掉落。
秋秋快速将糖豆塞进了嘴里，云笙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苏晨桓又笑起来，询问幼崽的反馈:“喜欢吗？好不好吃？”
秋秋点头，奶声奶气地说道:“还行，谢谢。”
凤九颜也满脸温柔，站在母女身后，陪伴她们一起等待红烛完全绽放。虽然比不上菩提果开花结果时候的惊艳，但这很漂亮了，尤其这还是少见的红色。他记得，云笙很喜欢大红色，碍于某些原因，又很忌讳，连法衣都没有一件红色的。
他也曾经想过要补给她几件，但云笙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说:“还是等成契的时候吧，现在就不要买了，让我多几分期待。”
听她说到成契，凤九颜心思一动，心里有了别的想法，便没有再去购置红色的法衣。现在看到她满眼专注，再次忍不住期待起来，快一些，再快一些。
红烛完全绽放的时候，红色花朵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花瓣晶莹剔透，与夜明珠相互辉映，更是漂亮至极，令人惊叹。
苏晨桓也被这奇异的瑰丽景象吸引了视线，暂时忘却了绯红这个令人愤怒到几欲失去理智的妖邪，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看一朵花逐渐盛放。
谁都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不由自主地变轻了，生怕惊扰到了眼前的小生灵。
秋秋站在最前面，小脑袋几乎贴到了红烛盛开的第一朵花上面，可见是真的很喜欢了。还是看到秋秋第一次这么喜欢一样东西呢，就连当初菩提果开花结果都没有见她这么高兴。
云笙就忍不住感慨，决定一定要抽出时间带秋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多去各类秘境里面走走，哪怕低阶秘境，拿不到什么好东西，但那里自成一片天地，总还是有些地方，与外面的世界不太一样。
半个时辰后，红烛枝丫上的六朵花全都盛开了，秋秋才恍然回过神，连忙喊爹:“快来摘下来呀，不然就没法用啦！”
凤九颜笑着应下，夸赞她:“秋秋知道的好多呢。”
“那是当然，这些都是娘亲的灵石呀！”秋秋骄傲地抬起小脑袋，又瞅了她爹两眼，奶声奶气地说道，“秋秋跟娘亲攒了好多灵石了，爹爹你以后要是再不听话，就把你换掉！”
凤九颜:“……”
孩子长大了，越来越叛逆了。他对于这个孩子，仍是心怀愧疚，尤其在得知秋秋小小的心里极其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心疼极了，所以也不反驳她的话，只温和道:“秋秋要相信爹爹，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这世上，也没人会比亲生的爹爹对秋秋更好。”
秋秋听得不太明白，转头问娘:“是不是亲生的爹能知道吗？”
云笙:“……”
这话我没法回答。
天参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不是傻？！你跟你爹的原型肯定是一样的啊！”
秋秋一巴掌扇了过去，很是气愤:“为什么我不能跟娘亲一样？！”
天参也很大声，鄙视她的无知:“你娘是人族！人族的血脉本就不占优势，妖族魔族都能压的过人族血脉，更何况是你们这样的？！”
秋秋若有所思，揣着小翅膀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
苏晨桓再次笑起来，视线转移到天参身上的时候，突然笑容就凝固了。
天参抖了抖，迅速展开长须扒拉住云笙，喊得更大声了:“臭老头儿你在看谁？！你那是什么表情？！”
云笙:“……要有礼貌，人家哪里老了？明明还是个小伙子。”
虽然苏大长老年岁确实已经不小了，但人家看上去还是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啊，你这就喊人家“老头儿”，让旁边那位年岁更长一些的道君怎么办？
凤九颜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头看了过来。
云笙一僵，随即笑起来。
凤九颜弯了弯唇角:“呵。”
云笙垂下眉眼，默不作声。
苏晨桓后知后觉，热切地看着天参，语气温和地像是邻家老大爷:“这是，天参？！生出灵智多久了？是不是快要化形了？”
天参被他问的一愣一愣的，随即反应过来，大声道:“人家还小呢！化形不化形的，关你什么事？！我才不要在这里化形！全是狡诈的坏东西！”
苏晨桓仍是丝毫不生气，能够见到天参已经是万分惊喜了，他哪敢肖想天参化形的机缘？何况，这是道君的东西。他只是想要多些了解，能够给后人们留下一些见闻罢了。
可是天参真的怕生，不太想跟他说话。而且他不喜欢人族，当然，更不喜欢魔族和鬼族，妖族于他而言，也没有比人族好多少，反正都是肖想他血肉的丑恶坏东西，除了凤凰。
云笙适时打圆场:“大长老要是感兴趣的话，我这里倒是编纂了一本小册子，是天参的食谱，不介意的话，您可以拿去看看。”
苏晨桓当然不介意，立刻应了下来:“多谢。”
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第一峰那边的弟子也多了不少，招摇宗的大半长老都过去了，看来等不到天亮就会有额外的动静，苏晨桓便也先按捺住心里的欢喜和求知欲，将后续发生的事宜告知道君。
凤九颜并不意外，与他所料相差无几。
云笙问道:“绯红是又躲起来睡着了吗？”
苏晨桓摇头:“尚且不知，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也不好说现今究竟如何，绯红被道君符箓伤及，需要休养多久也难说，所以，我想着，能否侵入宋姝识海，去看一看。”
凤九颜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云笙:“招摇宗可有专门针对元神训练的功法？”
“不可能有。”云笙很肯定地回道，“我们这一辈的弟子，至今结丹的也不过三人，年岁都在两百岁以上了，就这种天赋和修行资质，哪有余力去训练元神？若是真的有，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
苏晨桓也说道:“我也认同，道君不必在意这一点。”
云笙没懂:“在意什么？”
“绯红藏身之处。”凤九颜道，“我怕牵连到的不止宋姝一人。”
云笙“啊”了一声，原文剧情里面，从未提及这一点，想来宋姝也不可能有仙人遗落的洞府之类的金手指，不然，她也不会因为门派秘境所得，与自己起争执了。但若是凤九颜有这样的顾虑，是真的不存在吗？还是，这是最终的金手指？
秋秋突然大声喊她:“娘，有漂亮的珠子，快来看！”
云笙立刻转身看了过去，凋落的红烛枝丫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依旧红的鲜艳欲滴，却是很小很小，连正常花朵三分之一的大小都没有。
盛开后，花骨朵里面有个东西掉了出来，正蹦跶到了秋秋跟前，是一颗非常漂亮的红色珠子，上面灵气四溢，宛若刚刚出炉的天字品法器。
云笙惊讶地“咦”了一声:“灵珠？！”
就像是河蚌能够产出珍珠一样，灵植也偶尔会生出灵珠，一般出现在六阶及其更高等级的灵植身上，但灵珠的出现，条件极为苛刻，比起河蚌的珍珠，难度几乎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灵珠的形成，需要的可不是一粒沙子，而是，天地之力，比如，劫雷就是其中一种。但，灵珠肯定不是因为包裹了劫雷才形成的，具体是什么，至今也没个说法。之后，便是漫长的浇灌时期。
充沛的灵力、浇灌之人的心意、平和的气息、善念……缺一不可。总之，灵珠的形成，也是一种天地异象了。
云笙只是偶尔从古籍上看到过，却是真正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从地上将珠子捡起，小心翼翼捧给凤九颜看:“是灵珠吧？”
“是。”凤九颜点头，目光在灵珠上面停留了数十秒，忽地笑起来，如万千繁花纷飞，在这个充满了算计和杀伐气息，却又满是温暖的夜里，让人心神恍惚。
苏晨桓也惊讶极了。记忆中，他从未见到道君笑的这么温柔，甚至，他似乎从来没有笑过。那时候的苦难和肮脏，大概也很难让人笑的出来。
苏大长老突然百感交集，也看向了那颗灵珠。这一晚，可以说是他人生中最为值得纪念和骄傲的一个晚上了，他见识到了两样天地异象。
——那颗灵珠，源自于他的思念。
凤九颜一眼就看到了珠子最深处，那一滴火焰形状的凤凰之血。或许，它也跟秋秋一样，来自未来的时空里，感念他的相思之苦，将云笙再次带到他的身边。
所以，眼下的这些烦躁和困难，又算的了什么呢？
秋秋追问:“值钱吗？”
凤九颜立刻回过神:“不能卖掉，这是给娘亲的礼物，是只属于娘亲的。”
秋秋忽闪了一下小翅膀，看向她爹:“爹你怎么突然开窍了？秋秋好不习惯哦。”
苏晨桓:“噗嗤！”
凤九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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