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面色凝重, 抿了抿唇，说道:“不是复生，是他身上的时间倒流了, 只有他一个人。也可以说, 是他的状态发生了变化。生、死、受伤、健康、气运好坏、根骨天赋……等等, 都可以看做一个单独的状态，我猜着, 这些应当也都是可以变更的。”
果然如此！
当初宋姝来挑衅云笙那一次，就发生过这样的场景，那一次只有他看到了, 也只有他未曾受到任何影响, 导致一直没有对比，难以判断。眼下，终于得到了确定。
而且，宋姝的气运, 确实是独特的。非常之好，但那种好，又不像是天道赠予的，后来在深海秘境，他也证实了，这小世界的幸运儿，是云笙才对。
“这是怎么一回事？”凤九颜又问。
云笙看着他:“有点复杂, 是这世界从未出现过的东西, 我尽力说明。”但也有可能，说不明白, 云笙就很愁得慌。
凤九颜道:“你慢慢说, 我慢慢听, 不急。”
果然赌对了！云笙认识小黑屋里那个方形盒子，也知晓发生在宋姝和穆恒舟身上这些诡异的事件，是如何操作的，那，幕后之人的术法和能为，他便也能猜出大半。
“秋秋也要听！”小崽崽站在娘亲怀里，黑亮的豆豆眼认真地看了过来。
云笙失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好~”又看到窗台上探头探脑的天参，也伸手招呼他，“一起来吧，人多力量大。”
毕竟，能够看到真相的，也就他们几个罢了。
天参立刻爬了过来，爽快地应了一声。
云笙拿出纸笔，将电脑画了下来，开始努力用通俗语言解释:“这个方形盒子，便是宋姝和穆恒舟的生命之源，只要这个东西还在，他们就永远不会消失。”
凤九颜并未曾觉得意外，看到方形盒子后面那七八个宋姝的躯壳之后，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性，若不是上次他将宋姝和绯红一起杀死，说不定，也仍是无事发生一般。
云笙看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又继续说道:“你应该也看到了，有人在往上面写着什么东西，一大串看不懂的字符，是不是？”
凤九颜点头，有些茫然又有些了然:“你的意思是，那双手是在写字？”
“对，在我的记忆中，叫做，用键盘打字，他手下的那个东西，就是键盘。而他打出来的这些字符，便是控制宋姝和穆恒舟所有行动的源头。”
凤九颜瞬间想到了什么，问道:“方形盒子里面的字符，能够控制宋姝和穆恒舟从生到死所有的时光，所以哪怕他们被我杀死了，修改字符便可以再让他们复生？！”
云笙讶然于他强大的理解能力和接受能力，但又觉得无比幸运，这么容易就能顺利沟通，实在太好了！
得到云笙肯定的回答后，凤九颜瞬时就沉默了下来。
凤舞行听得十分懵懂，连十分之一都没有明白，但太叔祖那句话他却是听懂了的，不仅能操纵生死，还能够在他们死后，操纵他们重新活过来，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术法存在？！这分明就违背了天理循环啊！
秋秋和天参直接了当地大喊:“禁术！”
云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不知两只幼崽究竟听懂了多少，但能这么积极的回应，真是令人暖心呢，原本沉重的心情，也刹那间缓和了不少。
凤九颜也道:“这应当不是普通术法吧？”
云笙摇头:“应该是科技与术法的结合吧？这种字符，具有一定的规律性，要符合规律，才能产生预定的效果，字符程序开始运行后，会出现bug，也就是偏离预期轨道的情况，这时候就需要修复。”
凤九颜秒懂:“穆恒舟被我杀死就是bug，他又再次复生便是修复了。”
云笙顿时笑起来，越发觉得轻松:“对，就是这样！但，在我的记忆中，从未听闻，这种字符程
序能够操控生灵。原本来说，字符程序能够达到的任何效果和结果，都只能在方形盒子上面显示，外界的生灵死物，都与方形盒子是同等的存在。”
而且，电脑本身就是死物啊，它既没有意识也不可能生出意识啊……
凤九颜若有所思:“傀儡术。”
云笙一愣，觉得很相似，但又说不出的违和。不过她确实不懂傀儡术，也就没有发表意见，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算了，只是问道:“那双手呢？是不是方形盒子前面，有一个人？”太暗了，简直就是虚无的黑，她什么都看不到。
凤九颜道:“不是，就是一双手。”
云笙:“！！！”
这么惊悚的吗？！
“难道，方盒子成精了？”
凤九颜沉默一会儿:“有可能。”
云笙欲言又止，感觉更加让人不适了，想了一会儿，还是把那堆问题给咽了回去，眼下最重要的，是要首先搞清楚，那台电脑的能源是什么，只要它不能工作了，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云笙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这可不是拔电源这么简单的事情。
凤九颜又道:“先别担心了，你刚刚进阶，先稳固修为重要，休息三天，我们就去找那个石室。”
“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凤九颜点头:“很熟。”
云笙顿时又放心不少。
秋秋大声喊道:“爹，饿了！”
云笙的肚子也应景地叫唤起来。
秋秋一愣，立刻看向娘亲，豆豆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从前也被饿到过，但却从来没有饿到肚子咕咕叫，顿时心疼极了，连忙从自己包包里给娘亲找好吃的:“秋秋还有一些点心呢，娘，你快吃一点，不要饿坏了！”
凤九颜也说:“吃一点吧，我现在去做饭。”
云笙忍不住脸红:“也没有很饿……”
触及崽崽的谴责的眼神，云笙立刻闭了嘴，拿起点心吃了起来。
凤舞行也跟着去了厨房，他只听懂了十之二三。即使如此，他也依然觉察到了棘手，而且眼皮一直跳，仿佛在提醒他，苦难即将降临，就很是惶恐。
“太叔祖，离开后你准备去哪？”
凤九颜道:“去剑冢，你不能去，有任务要交给你。”
凤舞行微愣:“什么任务？”
“杀了穆恒舟。”凤九颜将鱼头剁下来，扔到一边的盆里，一边收拾鱼刺一边回道，“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解决不了那股诡异的力量，穆恒舟就不会死。甚至，宋姝也有可能活过来，而周边其他人，对此一无所知。”
凤舞行抿了抿唇，明白了太叔祖的意思。不过就算不能跟着过去见识一下这股神秘力量是什么样子的，能够帮得上忙，他也很高兴了。
回到第五峰的第二日，一大早宋真就过来了，带着范宽和曲芳华，正是为水龙吟一事而来。原本昨日就该来的，但是宋真又想着，云笙刚结丹，怕是需要时间稳固修为，道君也未必顾得上，便拖了一天。
凤九颜对他那点小心思，早就已经懒得计较了，听完解释后，便道:“我当时留下诸多功法，是为了给年轻的修士们更多的机会，并不曾制止这些功法流传下去。但凡想要修行的人，皆可大方表达，传授者也不可能会拒绝。”
“但，擅自偷学，招不成招，式不成式，连灵气的运转都是错的，就不怕误人子弟，带来重大祸患？”
宋真连忙应下:“是我愚钝，未能约束好门中弟子和师弟师妹，我已经传讯于各峰，从今往后，绝不可再出现类似事情。”
凤九颜对他假模假样的说辞很不耐烦，也不想继续谈下去了，他已经知晓文天化留下的线索了，在见到曲芳华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回去吧，此事到此为止，我不会再追究，无上宗应当有四版水龙吟完整的招式，你尽可去借一份来。”
宋真
大喜过望:“多谢道君。”
曲芳华愣住，瞪大了眼睛，似是不可置信。
她当然知晓，水龙吟一式对于道君而言，或许并无任何价值，道君好似也并非水灵根，而是冰灵根，但这样大方的赠予，更加显得她像个小丑。
曲芳华想要说什么，但道君已经转身回去房间了，很明显的逐客之意，犹豫了一瞬，曲芳华还是什么都没说，被范宽拽着走了。
凤舞行嗤笑一声，皱了皱眉。
云笙站在窗口，也看到了她刚刚的表情，总觉得，她应当是知晓一些什么。
凤九颜走进来，径直问道:“那个女长老，可有送过你什么礼物？”
云笙不明其意，点了点头:“有的，我筑基那年。”
那一年，师尊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筑基典礼，不仅是招摇宗的长老们，就连附近数个小宗门，也都前来恭贺，看在师尊的面子上，皆送了礼物，那是云笙人生中最富有的一刻。那些东西，她也都还留着，但不知为何，在她不重伤后，这些法器也一并被遗忘了。
还是前些时日，秋秋和天参在家里玩儿，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才找出来的。当然，这些全都算不上好东西，秋秋就给扔到犄角旮旯里了，被云笙发现不过是半月前的事情。
听到凤九颜问起，她连忙找了出来:“就是这个。”
天字品的法器，是个罗盘，但具体有什么样的用处，云笙并不知晓，她从未用过，也不曾有机会用到过。
凤舞行很好奇:“她不是医修吗？送你罗盘做什么？”
云笙道:“大概是因为，便宜？我方向感挺好的，不需要罗盘也不会迷路。”
凤舞行:“……小心思还挺多。”
骂的明显就是曲芳华。天字品，说不出不丢人，但是罗盘，确实对修士无用，机缘靠的也不是方向，而是直觉，以及对道的领悟。
天参长须拍了上去:“你要是不喜欢，送我吧！”
云笙点头:“可以啊。”
凤九颜伸手过来:“我先用一下，一会儿还你。”
天参:“哦。”顿了顿又突然说道，“你租借秋秋的话本子都给灵石，租借我的罗盘，也得给租金吧？”
云笙:“？？？”
秋秋毫不犹豫坑爹:“该给！”
天参立刻点餐:“我要四阶以上的妖丹！”
凤九颜在芥子囊里翻找了一会儿，还真找到了一颗，上次在深海秘境斩杀的那些深海鱼妖兽，什么品阶的他也不知道，凡是有妖丹的，秋秋就说可以换灵石给娘亲买礼物，不能浪费，他都收起来了。
“给。”
天参得了妖丹，立刻美滋滋地去换口味吃饭了。
云笙很是在意:“你要用罗盘做什么？”
“上面可能有你师尊留下的讯息。”
云笙立刻凑了过去，十分期待。
凤九颜一番操作后，从罗盘内层找到了一枚极小的玉简，上面的灵气都十分微薄，被罗盘的浓郁灵气遮掩住之后，根本让人无从察觉，倒是个藏东西的好办法。
玉简被激活，上面立刻显示出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秘境入口。
平平无奇，十分寻常。云笙和凤舞行却是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看的格外认真又仔细。
任何一个无主秘境的入口，几乎都是这副模样儿。而且，画面之中，秘境也未曾处于开启期，周边一个人都没有，更加难以判断，这个画面上的秘境，位于何处。
两个人的眼神专注地盯着画面，企图想要从某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特定的指示，好歹也能让他们确定，秘境的大致方位。
就在云笙盯的眼睛里都快要出现幻觉的时候，画面终于不再是安静的，而是走过来一个人。那人的背影完全进入到画面中来的时候，云笙一眼就认出来了:“师尊！”
秋秋歪着小脑袋，奶声
奶气地“咦”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就被爹爹的眼神制止了。
云笙正看的认真，并没有注意到幼崽欲言又止的小表情。
天道的气息，自然是瞒不过秋秋的，但是身为凤凰幼崽，她也有自己的骄傲，那不过是天道一缕意识的化身罢了，又不是本人，要秋秋喊他爷爷是绝没有可能的！
所以，爹爹不让说，秋秋也就乖乖顺应了。
但是，天道化身曾经去过的地方，必然会留下踪迹和气息，想要找到也不难。
本着崽崽要为娘亲排忧解难的心情，秋秋主动说道:“娘，咱认识这里呀，秋秋见过哒！”
云笙十分惊讶:“真的吗？”
秋秋连忙点头:“是的呀，肯定不会记错哒。”
云笙立刻就放心了，笑道:“聪明的秋秋果然是娘亲的福运！”
后续画面就更加让人看不懂了，仿佛毫无意义。文天化站在秘境入口处，张望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在等人还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时间大约一刻钟，犹豫片刻，随即转身离开。在画面消失的前一刻，云笙似是看到了大师兄。
云笙若有所思:“师尊是想告诉我，他去这个秘境了？”
凤九颜道:“大概就是如此，先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云笙应下，暂时没有别的线索，也只能如此了。
“那，我们要不要分开行动？”云笙又提议道，“我去找师尊，你去找小黑屋？”这两件事都挺紧急的，云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先去做哪一件了。
而且，她还隐隐觉察到，师尊当年失踪，或许跟穆恒舟和宋姝也脱不开干系。或许，当年师尊就已经知晓了某些事情，也是因此才被迫失踪。找到师尊，或许就能寻到最终源头了呢。
凤九颜立刻就拒绝了:“不能分开。”
云笙也知晓自己金丹期的修为仍是不够看，连反驳都没有底气，但也很犹豫:“两个地方不知道相隔多远，一来一回，是不是太耽误时间了？”
“应该不远，大概率在同一个区域。”
云笙一愣，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会不会，当年我师尊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老巢，在找寻过去的时候被发现了，师尊为了保命，所以就躲藏起来了呢？”
凤九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猜测的，所以咱们要尽快。”
云笙点头，一脸沉重。
师尊已经躲藏了五年时间了，说不定每时每刻都很危险，他们早一点找到师尊，或者早一点把那个小黑屋毁掉，大家就都会安全很多。
“要去跟你的师姐师弟道别吗？”
云笙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了，待我们离开后，传讯过去告知一声就行了。”
周清流还在结丹，也不适合现在去打扰。
既然决定要离开，云笙也不耽搁，很快便收拾好了东西，然后就发现，自从有了秋秋后，她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大多数都还很值钱，要出门的话，就得一并带走。
苏晨桓来的时候，云笙下意识就要回避，凤九颜突然伸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事关你师尊，不亲自听一听吗？”
云笙微愣，随即明了，道了一声谢，抱着秋秋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苏晨桓若有所思，眼神不受控制地往秋秋身上看。
知道了道君的真身是凤凰，谁能不想多看两眼呢？但是道君的真身不仅威压强悍，他连多看一眼都可能内伤，而且道君也不可能会现出真身，那一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所以，也只能多看看还未化形的幼崽了。
秋秋瞅着他，奶声奶气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秋秋像爹爹，多看两眼就像是看到了爹爹？”
苏晨桓不好意思地微微颔首。
云笙:“？”怎么听着，这话这么别扭呢？
秋秋又说:“人家比爹爹好看多了！秋秋是最漂亮的崽崽！”
凤九颜不敢反驳，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干咳了一声。
苏晨桓立刻回过神来，主动跟云笙交代:“大约两年前，曾有弟子在此遇到了文道友，当时小友的极为师兄都在一起。”
云笙“嗯”了一声，认真听着:“可有人知晓，师尊师兄他们来此，是为何事？做了些什么？”
苏晨桓摇头，又道:“只听闻，他们进入了一处秘境。”
云笙立刻打起精神来:“什么样的秘境？我能进去吗？”
苏晨桓点头，继续说了下去:“能进是能进的，但这个无主秘境并非定期开放，入口也不确定，只知晓大致是在邺城的范围内，月圆之夜出现的几率比较大。”
云笙也并不感觉意外。若非如此，以师尊的修为和几位师兄的战力，他们不可能被普通秘境困住，看来，这个秘境非同一般，她得想办法进去探一探。
苏晨桓知晓她必然会做出如此决定，又说道:“这个秘境难进易出，每个人的机缘皆不相同。无上宗弟子约莫有十几人有幸进入过，所得并不稀罕，在秘境内待了约莫半月的时间，无甚危险，三阶妖兽都寥寥无几。我跟几位师兄商议过，这个秘境，极有可能跟个人气运有关。”
秋秋顿时跃跃欲试，忽闪了两下小翅膀，小脚脚抠着母亲的掌心，一遍一遍地暗示着。
云笙手心合拢，不让小家伙儿继续调皮捣蛋，继续跟苏晨桓打听消息:“请问大长老，可有诸位弟子总结编纂的秘境经验小册子？可否帮我寻一份？”
“我带来了，不全，小友先凑合用一下，若是再寻到更有价值的，我会第一时间送来。”苏晨桓办事的确周到，他的大弟子更是细致入微，在搜索秘境有关情况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后续这些事宜了。
虽然，苏晨桓觉得，有道君在，这些东西根本没什么必要。但对云笙来说，这却是必须的，哪怕只是个心理慰藉。
她需要，自己就得准备，也好在道君面前留个好印象。
“多谢大长老！”云笙果然很高兴，拿到手就打开玉简，细细研读。
苏晨桓这才看向凤九颜:“道君。”
从刚才起，他就知晓，道君有事情要吩咐他去做，但却一直耐着性子先让他将云笙想要的消息告知。
这份纵容和深情，不说令人惊讶吧，也是非常难得了。尤其，这个男人还是道君。
凤凰的痴情，果然也是一样闻名遐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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