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容栩睡着后, 秦朝焰才下楼。
楼下客厅，叶博轩还没去睡，正端咖啡坐在沙发, 看着桌上的妻子遗像, 目光怀念。
察觉秦朝焰下楼, 他转身招手，把人叫过去。
已经快夜晚十二点, 佣人大多已休息, 一楼只剩他们两人。
叶博轩搁下咖啡杯，等秦朝焰在对面坐下后, 先道:“这么晚, 就别回去了，在这边住吧。”
秦朝焰点头。
叶博轩端起咖啡, 似乎犹豫，又问了些他学习、工作上的事, 绕了一大圈, 终于说到正题，问秦朝焰以后有什么打算, 对秦氏有没有想法。
这是委婉问他想不想争夺秦氏，如果秦朝焰有这个心, 那叶家想置身事外, 就没那么容易了。
至少对未来儿婿，不能像对秦家那样, 一点不帮。
秦朝焰知道他的顾虑, 闻言微笑, 礼貌道:“伯父放心, 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叶博轩微微松一口气, 知道他对争夺秦氏没想法后，刚想安慰他说“这样也好，以后你可以到叶氏来”，但还没来得及，就听秦朝焰把之前生日那天，对叶容栩描绘的两人未来，又阐述一遍。
这是他计划，也是他许诺给叶容栩的未来。
叶博轩听完惊讶，面露赞许:“你有这个计划和志向很好，不拘泥在秦氏，不被眼前一时利益迷惑，不错不错，等你具体开始实施时，我也帮你参详一下。”
“谢谢伯父。”秦朝焰客气敬重。
叶博轩这半年对他也越来越满意，又叮嘱:“你这小半年在佳兆做出的成绩不错，不过还有不到半年就要高考了吧？年后就别天天泡在公司了，该把精力移一些到学习上。”
虽说这是第二次读高三，之前就读过一年，成绩也足够优秀，但这半年，他大部分精力都在公司上，书本知识长久不学会忘，快考了，还是要多复习。
秦朝焰倒不担心这点，他平时有空就带着刷题、背诵，复习课本知识，知道自己没落下什么。
不过对叶博轩的叮嘱，他还是点头感谢。
时间太晚，叶博轩也不多谈，聊完就让他上楼休息，自己则再度端起咖啡，目光透过升腾的热气，又看向桌上妻子的照片。
秦朝焰起身刚要走，犹豫一下，还是回头:“伯父，你也早点休息，另外这么晚喝咖啡，可能会睡不着。”
看着架势，八成是要晚上熬夜加班。
叶博轩愣了一下，等他离开，放下咖啡杯失笑:“倒是跟栩栩一样，也管起我来了。”
*
年后，秦景旭正式进入秦氏集团总部，一开始还只是职员，没过去两个月，就升成项目组组长，接着是部门副经理。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太子爷来镀金了。听说他在e国的学业也提前完成，接下来可以把全部精力放在集团事务上，尤其是和谢家的合作。
倒是秦朝焰，年后头两个月还好，从三四月份开始，就不怎么再去公司，平时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叶家。
秦氏集团的一些人忽然又摸不准风向，去年秦朝焰忽然和叶家联姻，又在秦老太太的支持下接管分公司佳兆，风头盛到秦景旭都出国躲避，一度让人以为他要成为秦氏的接班人。
没想到短短半年，秦景旭回国，并拉来谢家给自己站台，又把势头压了回去。
而秦朝焰似乎被打压得有些萎靡，频频前往叶家。前段时间秦老太太也忽然出席董事会，不大支持和谢家的合作。
“我看啊，集团高层明显是两派在斗法，老太太支持佳兆的小秦总，秦董支持刚回国的大少爷。”
“另外佳兆那位有叶家支持，大少爷有谢家支持，这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
“有得斗了。”
然而与众人想的不同，秦朝焰现在精力全在复习和创业计划上。
经常去叶家，也不是他们想象的“找叶博轩帮忙”，而是陪叶容栩用机器人辅助行走。
而谢家注资秦氏后，也没针对秦朝焰或佳兆分公司做什么，这倒叫人有些看不懂了。
叶家别墅的前院，叶容栩借助机器人辅助，走了十分钟后，累得气喘吁吁。
秦朝焰端着果盘过来，往他嘴里送一块西瓜，又把果盘交给旁边的护工，拿过布巾帮叶容栩擦汗。
叶容栩微仰起潮红汗湿的小脸，任他擦一遍后，嚼着西瓜，声音含糊问:“谢绎没针对你吗？”
秦朝焰摇头，随口回:“没有。”
注意力一直落在叶容栩身上。
“哦。”叶容栩点点头，放心道:“这样也好，你安心复习高考就行了。”
说着，他忍不住转头，朝秦朝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阳光照在他光洁白皙的额头，眸光也格外明亮。
秦朝焰微怔，良久后，哑声问:“我高考那天，你会去……”
他想问对方会不会给自己送考，但想到叶容栩的身体，又犹豫，觉得也不是很必要。
但话没说完，叶容栩就开口道:“去，当然要去！”
给老公送……呸，给男朋友送考，多新鲜。
林姣姣不知什么时候飘到两人身后，幽幽道:“哥，我昨天问你给不给我送考，你还说不给。”
叶容栩:“呃。”那是故意逗你。
*
昱丰大厦七楼，谢家在江城新成立的分公司经理办公室。
秦景旭被秘书引进办公室，面色难掩烦闷。
坐在办公桌后的谢绎一直低头签文件，大约过了三四分钟，才放下笔，抬头问:“有事？”
秦景旭在他抬起头瞬间，就收敛神色，问:“表哥，为什么不同意我针对佳兆和秦朝焰的计划？”
谢绎随手又拿过一份文件，翻了两页，才淡声说:“不急，我听说他马上要高考？这种时候动手不太地道，等他考完再说。”
秦景旭明显被噎住，表情甚至不可思议。
他表哥是从春秋时代穿过来的吗？打仗前还要礼貌通知一声，别人时间不适合，还可以再等等？
他要的是把秦朝焰赶出秦氏，碾死在泥里，还管对方高不高考？考不了才最好。
想到秦朝焰这大半年来，从自己这一点点夺回的东西，他眼神嫉恨又不安，挣扎几许，再次开口:“但舅舅说让你来帮我……”
“表弟。”谢绎放下文件，表情严肃了几分，“伯父是让我来帮你，但不是让我来听你指挥，明白吗？”
秦景旭表情微僵，良久后，勉强维持温和的笑:“我没那个意思，是奶奶最近总为难我们，又帮着那个秦朝焰……”
顿了顿，语气也缓和几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听你的，刚才说话有点急，表哥你别误会。”
“不会。”谢绎摇头，注视他离开后，才把视线收回文件上。
良久，忽然又放下文件，眼底划过一道寒光。
*
秦景旭离开大厦后，脸色便开始难看，等坐进车内，表情更扭曲到变形。
“谢绎！妈的，什么东西！”他扯下领带砸在方向盘上，气得直喘粗气。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章芸，你那个便宜儿子要高考了，你知不知道？”
“什么怎么做？他要高考，你这个当妈的不知道去关心关心？”
说完他用力挂断电话，神情还残留几分狠意。
他是不方便像去年那样，直接让秦朝焰无法参加高考，也没那个必要，但出出气还是可以的。
反正当妈的要折磨儿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放下手机冷笑。
*
高考前夕，章芸忽然关心起了秦朝焰，之前还病得下不了床，最近忽然频频打电话找秦朝焰，甚至煲汤送到他租的住处。
秦朝焰不知她又要干什么，没喝也没理。
哪知高考这天，她直接出现在校门口，一手拎着保温桶，一手拽住秦朝焰，期冀道:“朝焰，妈这两天身体好些了，医生说化疗效果不错，知道你要高考，我就赶紧趁精神头好些，给你炖些汤，你喝了再去考场。”
她语气可怜，又提化疗，又提炖汤，说完还艰难咳嗽两声。
周围都是送考的家长，又不知内情，不由频频转头，面露同情和不忍。
有人忍不住开口劝:“同学，你妈生病了还给你炖汤，多不容易，你快赶紧喝了进考场，时间不多了。”
“是啊。”其他人也跟着道。
秦朝焰僵立在原地，仿佛他此刻甩开章芸，就是不孝。
“朝焰哥。”忽然一道清软声音传来，接着陈江推着轮椅过来，身后还跟着保镖。
几名家长忙让开道。
叶容栩靠坐在轮椅里，身形单薄纤瘦，轻飘得像一阵风就能吹走。
他看一眼章芸，忽然咳嗽两声，呼吸艰难，脸颊泛起病态薄红，看起来比章芸更像久病的人。
旁边保镖赶紧拿药给他吸，秦朝焰也忙挣脱章芸，紧张上前。
叶容栩趁有人遮挡，朝他眨了下眼，有些顽皮。
演病弱，博同情嘛，他还能演不过章芸？
秦朝焰顿松一口气，随即气得想打他屁股，没事乱吓人，还拿身体开玩笑。
叶容栩假装吸完药，又病恹恹靠坐在轮椅里，看向章芸，虚弱道:“章姨，你忘了早上哥哥刚喝过汤吗？喝太多等会儿考试要上厕所，很麻烦。正好我有点饿，要不你把汤给我吧。”
秦朝焰会意，配合道:“我不饿，把汤给栩栩吧。”
家长们一看这好像是一家人，而且非富即贵，也就不关注了。反正哥哥喝，还是弟弟喝，都一样。
章芸脸色却一白，死死抓着保温桶，艰难道:“不、不行。”
叶容栩见状，直接示意保镖去拿。
章芸见状，脸色瞬间更白，这汤给秦朝焰喝，顶多闹一阵肚子，可给叶小少爷喝……小少爷病歪歪，万一喝出个好歹，她怎么赔得起？
可保镖已经快碰到保温桶，她心里一慌，干脆把保温桶砸在地上，紧张道:“抱、抱歉，我手滑，没拿住。”
叶容栩看一眼洒了一地的汤，语气遗憾:“真可惜。”
秦朝焰也望向地上的汤，神情晦暗莫名。
方才章芸的举动，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故意的。
叶容栩很快又抬眸看向秦朝焰，扬起笑:“哥哥你快去考试吧，这边我来处理。”
秦朝焰微怔，对上他的笑后，眼中晦暗渐渐消退，唇角不自觉弯起:“好。”
“嗯嗯，你快去。”叶容栩坐在轮椅上，朝他挥手。
秦朝焰拿着考试袋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问:“能再说一句‘加油’吗？”
叶容栩握拳:“加油！”
秦朝焰认真道:“弟弟，没有称呼。”
叶容栩愣了一下，很快也会意。
“哥哥加油！”他表面乖软，心里暗暗磨牙:你还听上瘾了？
秦朝焰勾唇浅笑，转身挥挥手，清俊身影沐浴在阳光里，走向远处被镀上一层金色的教学楼。
预备铃响起，送考的家长们暂时散去。
叶容栩也收回视线，看向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的章芸，忽然又扬起笑，露出一排小白牙。
“梁鹏，帮章女士把汤打扫了，然后陪她回一趟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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