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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的色彩斑驳而寡淡。那是一些模糊的，盖着乳白色的，混浊不清的，彩虹，云的呕吐物。
乔羽的双手比了个照相机，对准着远方的彩虹。
他坐在天台上，正咯咯笑着。
“彭——”乔羽不用回头都知道，天台的门被撞开了，而且是被教导员撞开的。
“过来，胸卡给我。”
啊……多么熟悉的语调。自己的发型和发色那么显眼，教导员怎么会不认得自己呢？只是在走个流程而已。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白绿相间的校服，乔羽解下写着自己名字的胸卡，猛地站起来，双手背后，单脚转了个圈。
良好的平衡性让他很轻易地能做到这些。
就像只猫。
乔羽大大的张开双臂，他或许把自己的手臂想象成了自己的翅膀吧，于是他挥动翅膀，胸卡被他甩了出去。
……
他的领子被一双手死死抓住。
*
“48班乔羽，分数于今日达到负205分，现在进行第四次评议。该生扣分的原因如下：
1.违反第四十二条细则，私自旷课扣十五分。
2.发型过长，不是平头，违反第三十条细则，发型不合格扣五分。
3.把头发染成绿的，违反第三十一条细则染发烫发扣十分。
4.在厕所装神弄鬼泼红色颜料违反第一百二十条细则扣二十五分。
5.在放假期间翻墙进入学校，进行撬锁从化学实验室偷走化学试剂，进入宿舍后进行化学实验，导致着火。没有通知任何人，私自拿灭火器进行灭火，成功后毁坏学校摄像头若干。细则没有相关规定因此新增细则第二百七十一条，扣本学期最高分四十五分。
6.用模型枪恐吓老师，扣本学期最高分四十五分。
7.自制微型炸弹毁坏公共设施，扣本学期最高分四十五分。
8.私自进入物理实验室扣十五分。”
乔羽站在房间最中间，身边坐了一堆领导，他们交头接耳着。教导员面无表情的念完这段话，手又狠狠地按在他的肩膀上。像是他会整什么幺蛾子似的。
本来他的父母也是需要到场的，但很遗憾他无父无母，亲戚不愿意来丢人。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该学生品德恶劣，行为习惯严重不良，毫无集体意识，多次批评教育屡次不改，现在对乔羽进行开除评议。”教导员接着说下去。
乔羽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的。他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班主任和班里前三名的女孩子。他们是来评议他的。他们四票，领导们十票，投票决定了他的去留。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关心。他只记得印象里的那道彩虹，以及天台上湿漉漉的，泥土的亲切的潮湿气息。
“9：1。三人弃权，很遗憾，你被开除了。”留给他的只有这句冷冰冰的话。
像那冷冰冰的太阳，蛆虫一样在云里蠕动着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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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羽的重点高中的道路就这样被画上了句号。中考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像是泡沫一样消散了。
他看着手里亮晶晶的两只耳坠，又咯咯的笑起来。
乔羽想起来很多事情。
车祸死掉的母亲，火焰，尖叫，耳鸣，天旋地转。
上吊死去的父亲，寂静，水声，警笛，不可置信。
生病去世的爷爷，手里的耳坠。
命运压在他的身上，光打在他的脸上，苍白的像是一只小鸟。
小鸟。小鸟的羽毛。
于是他就咯咯笑。
只是在笑。
*
乔羽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单薄的短袖背后印着追求卓越四个大字，已经被血液染红。
连着布料和血肉。被利刃所划伤，变得破破烂烂的。
没有任何快意，没有任何好的感受。只有痛苦和难受。
他不喜欢伤口。但乔羽爱着自己的不幸，爱着自己的痛苦。
仿佛他生来如此。他渴望与痛苦与不幸为伍。渴望别人同情的震惊的不解的眼神。
这些痛苦所延伸出的别人的关切，同情，怜悯是小鸟最好的糖果。自残者不会把伤口露给他人。但乔羽很乐意这样做。
他想，他已经上了瘾。
密密麻麻的血痕在手臂上蜿蜒曲折，在阳光下又反映出漂亮的色泽。
乔羽蹲下身子，双肩微微发抖着，把毛绒绒的脑袋埋到掌心里。
有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站在他面前，轻声问他发生什么了。
对。就是这样。在多关注我吧。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吧。
他颤抖着，不是因为哭泣，而是为了止住笑意。
*
等他抬起脑袋时，那已经消散了的，虚无的，朦朦胧胧的彩虹，似乎又出现在了乔羽的面前。
那是一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女。
黑色柔软直发及腰，齐刘海，浅色系黑白灰的发夹，标志性的保温杯和红围巾，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像是湖水，一眼望不到底，朦朦胧胧迷迷糊糊，被细黑框眼镜遮住，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有颜色，但是，很寡淡，很斑驳。
“啊，你是乔羽吧！我认得你！！那个疾病缠身的小可怜……”她歪了歪脑袋，语速慢悠悠的，嘴角缓缓的勾起笑容。
“不过，住院癖可不是什么好行为哦？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你不是白骑士？（注：指代理孟乔森综合征）”
黑色的眼睛和异色瞳相撞了。乔羽那黏黏糊糊的融化了的糖果似的眼睛，第一次愣了很久很久都反应不过来。
不是被拆穿的慌乱，也不是震惊与不知所措。
只有一个想法长长的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他好像，看到云的呕吐物了。
不仅她认得乔羽，乔羽也认得她，24班的李依云。
这是小鸟和云的，第一次见面。
*
被忽视，被否定，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
悲伤与不幸才是乔羽的舒适圈。以至于他时常会自嘲似的称呼自己为不幸先生。
不过今天，不幸先生迎来了自己的幸运。
他手里抓着一串宝石项链，天知道李依云从哪里搞来的，就这样风轻云淡的送给了他。
一共五颗，红色的，像是血。
乔羽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嘴角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容。
那时候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亲手把项链拆下来，仔仔细细的雕刻成玫瑰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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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羽讨厌的东西有两个。
虫子与太阳。
信不信由你，真的有人会讨厌太阳的。也因此，他的皮肤是病态的白，像是透明一样。
在配合上他瘦小的体型，没有人怀疑他是在装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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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羽的报复有条不絮的进行着。从母亲死掉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在规划了。
不管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他都要对方死。
他就像是一位戏剧导演一般写下他们的命运，手里缠绕着纤细的蛛丝，稍微一用力，猎物就会被他吞噬。
借刀杀人，凶手认罪。
血花绽放，哭泣声不绝于耳。
乔羽，找到了和痛苦后被关怀的感觉一样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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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高。
屡教不改的乔羽依旧染着绿色的头发，倒是和他的异色瞳没什么违和感。
他依旧咯咯的笑着，依旧胆大包天做了学生们一辈子不敢做的事情。
他站在那里，就是对规则的蔑视，是对法律的嘲笑。乔羽像是一把已经上膛了的抢。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布置一场华丽的舞台，作为导演，他只会在幕后轻笑。
没有人发现他。
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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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李依云拆穿了乔羽的装病。
春野希希拆穿了乔羽的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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