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湛从未像这段时间如此空闲过，而人一没事干，就容易胡思乱想。
他躺在病床上，总会想起十三年前的事情。
那一张张倒在血泊里的脸庞，在脑海里依然鲜活……
此时此刻，面对霍则琛的猜疑，他的倾诉欲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
许湛交代一句：“我可以跟你解释，但是我不希望小嫣知道。”
“好。”
霍则琛应了声，顺势拉过椅子坐在旁边，这是对倾诉者最基本的尊重。
许湛没有看他，而是看向窗外。
“其实，十三年前她救过我，只不过，她忘了。”
随后，许湛将当年在边陲小国救了一帮留学生，路上遭到埋伏的整个事件说了出来。
铁汉难得露出柔情的一面，他的语气平缓且温和。
他不像是在说给霍则琛听，更像是在自己记忆里的那些老朋友回忆当初，仿佛他说出口，那些人就站在他的眼前。
“有个寸头小伙子，刚满十八岁，平日里总爱盯着我的酒壶看，那天出任务，我答应等晚上回来就给他喝一口庆祝他成年……可他没回来，被一枪打中脑袋。”
“还有个三十八岁的大哥，娃娃刚出生，天天抱着照片在我跟前炫耀……”
许湛清楚地记得他们每一个人，也清楚地记得他们死去的模样。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窗外出神，并没有发现霍则琛微变的脸色。
那场留学生救援，霍则琛也在。
许湛说的每一个细节，都跟他的记忆对上了。
霍则琛暗暗攥紧拳头，强行压住心里那个蠢蠢欲动的猜想，耐心地等着许湛说完。
“那时候，小嫣是队里唯一的医生。谁能想到？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组织派的竟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当随队医生。”
许湛后来细想这件事，总觉得从那时候起，组织就已经在针对秦嫣。
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初入青庭的小姑娘，到底是哪里得罪上层了？
“且不说她的能力，那么小的年纪，又怎么能承受得住死亡带来的冲击？”
听到这，霍则琛的掌心已然沁出细汗。
真的是她！
当年那个女孩是秦嫣！
兜兜转转，到如今，他才意外得知秦嫣也曾救过他！
霍则琛强忍着惊喜之情，沉声问：“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件事？”
“因为小嫣不喜欢你。比起说给阿路那个不靠谱的，还有唐总……”
许湛顿了顿，回头瞟了霍则琛一眼，“唐总比你有机会跟小嫣在一起，所以枕边人也不靠谱。”
“……”
霍则琛眸色一沉，刚冒出来的喜悦就这么被一桶冷水浇灭。
许湛没管他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开口：“这些事情，小嫣都忘了，我也不希望她想起来，而且这些事让她知道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现在你能放心了吧？”许湛仍是冷着脸，“我这辈子都不会怪小嫣。”
……
离开医院，霍则琛坐在车里，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脑海里那个蒙着脸的女孩，突然有了秦嫣的脸……
他搭在窗边的手支着额角，沉思许久，唇边忽然不自觉地勾起弧度。
莫名的，心情愉悦。
这天上午，秦嫣照常看了许湛一眼就要走，却是被一个笑容和蔼的老爷爷拦了下来。
“秦小姐，还认得我吗？”
秦嫣微微一笑，朝着老爷爷伸出手，“傅院长，好久不见。”
傅院长笑得更欢，握住秦嫣的手，“是啊，好久不见，潘老还好吗？”
“嗯，爷爷他一切都好，还会时常提起您。”
傅院长一脸不信，“他要真惦记着我，就应该回国看我。”
秦嫣轻笑，“主要是我这个当孙女的不争气，现在还需要他帮忙打理在国外的机构，害得他忙得没时间回国找您。”
“你就别替他说话了。”
傅院长看着秦嫣的眼神满是赞赏，就跟盯着什么绝世宝贝似的。
他笑吟吟道，“秦小姐，我有件事想要你帮个忙，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秦嫣疑惑，“我还能帮上您什么忙？”
“是这样的，上次你不是帮病人做了手术吗？那些医生都看到了。自打那以后，他们就三天两头来找我，非要我联系你，问问你愿不愿意来院里开个讲座。”
傅院长自然是期待秦嫣能答应，但又觉得唐突，便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你要是不愿意露脸的话，我回去就跟他们好好说说，你……”
“不用，我可以开这个讲座。”
秦嫣笑了笑，“既然大家都这么看得起我，那我也不能拂了你们的好意。”
傅院长激动地握住秦嫣的双手，“你能答应，真的是太好了！我可算是能给那帮家伙一个交代了！”
……
讲座定在一周后，就在医院的报告厅。
秦嫣提前给霍则帆打了通电话，将这件事情说给他听。
霍则帆同样激动不已，“那敢情好！到时候我安排人过去，将讲座整个过程做个汇总报道，到时候就挂在希冀云的首页上，一定能让更多的医生受益！”
“我打算直接承认希冀幕后老板的身份。”
闻言，霍则帆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你……你终于要露脸了？”
上次希冀会开网上座谈会的时候，他就尝试过劝秦嫣走到台前来。
但秦嫣始终觉得身为一名医者，不需要做这些哗众取宠的事情，所以开座谈会的时候，不仅没有露脸，还开了变声器。
以至于，到现在希冀幕后老板的身份，外界还众说纷纭。
想到这，霍则帆不由得好奇，“嫣姐，你为什么做出这么个决定？不是在逗我玩的吧？”
秦嫣笑着反问，“我什么时候拿正经事逗过你？”
“那……”霍则帆没再憋着情绪，兴奋地开口，“那这场讲座一定得是网络直播的方式，我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牛！”
听着霍则帆开始絮絮叨叨地规划讲座，秦嫣望向窗外的夜空，微微出神。
从今往后，她不会再藏着所有锋芒。
只有站在最耀眼的地方，她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身边的人。
她急需一个与秦芒平起平坐的身份，才能真正地压制秦芒。
念及此，秦嫣的眼里深处渐渐燃起一簇火苗，得换一种活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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