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和东厂西厂的人有仇的人，或者是看起来好骗些的，总之这个教都靠信徒交钱养着，时不时还给他们传授些武功，好吸引他们入教。”
“只是传授武功？你可小心说话”，江昭将剑搭上对方脖子。
另一人赶忙插话“是是是，他们有时候还往井里下些不致命的毒药再将解药混入圣水中让他们饮下，说他们可以治病救人，还骗他们修炼神功可以长生不老得道升仙。”
“这教势力范围有哪些地方？”
“邺京周围的村子都信这教，但我也就知道一个分舵，总坛在哪我们也不清楚，教主驭下极严，我们各个分舵的人互相都不认识。”
“原来如此，你们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吗？”
“没了……真的没了……刚刚院子里那箭真不是我射的…….”旁边的人即便被绑着也赶忙啐了他一口,”呸，就是你，我瞧见了。“
江昭又问“那我若是想加入这个教，该当如何？“
“啊，您，您，您只要假装被西厂追杀就行了，我们教主特别恨太监。“
“哦~“江昭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将剑朝对方心口捅去，另一人见此情景，吓得浑身发抖，”您不是说放了我们吗？“
“我只说让你们少受些皮肉之苦。”她将剑拔出来还没等这人答话又捅了进去，一来一回，江昭脸上溅了不少温热的血，她替纪振邦报仇，但心里更加难受，再死多少人都换不回来那个大活人，她还欠他六只鸡没兑现，终于软下身来蹲在地上哭，汪如晦也蹲下去拭去她无声淌出的眼泪，江昭从来哭起来都没声气。
良久，江昭扶着墙站起来，“督主，他就这么死了，他怎么就这么死了？”
“我会让人给他家最好补偿，寥尽我绵薄之力。”
江昭一双凤眼满是恨色，“他们凭什么杀人？他们认识他吗就想要他的命？我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周安瑾给他陪葬。”
纪振邦不过普普通通在西厂谋生平常人，在西厂做事就都是错？没了西厂这个国家只怕更乱，他叫振邦，多响亮，母亲盼他能报效国家当个栋梁，又或者只是希望他今天下午回家吃饭，好给他看看自己新物色的姑娘，他又做错了什么？
“榕儿，这世界上的事很多时候是不讲道理的，他们想杀你，总能找到理由。“
“是吗，我看他们是没胆子找正主”这么有本事为何不去乾清宫？天下如此这般到底该怪谁心里没数？“所以净往西厂跑，就算来西厂，也要挑个你不在的时候，欺软怕硬的东西。”
“没事，没事，没事，我会杀了他们给纪振邦报仇，我会的。”汪如晦将她拥紧，第一次觉得自己把她教成这般是错了。
江昭头痛欲裂，这边苏比加兰的事还未解决，那边纪振邦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死了，汪如晦还有一大堆事瞒着她，她当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从前也未觉得心力交瘁过，现如今却觉得好累，累得让她不想留在这个地方。
于是江昭跟着沈齐过来翠蜡栏，与苏比加兰虚与委蛇几番后成功拿到朝中内奸名单，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
六十年一至黑沙暴，汪如晦带着江昭过来沙漠。
众人进入地下暗道静待风来，江昭没再往深处走，就站在地道入口听风声，要找到宝藏难道不是好事，为何她总是惴惴不安，汪如晦也过来陪她等，
“督主，万一传说是假的呢？”
“那我可能会有些失望。”汪如晦笑笑。
终于听到比之前强数倍风声，呼啸而来，席卷苍茫沙漠，连关着的暗道口都被见缝插针地吹进来些沙子，江昭往后退几步躲开迎面扑过来的沙，心里终于有了些应当有的雀跃。
听见客栈支架断裂的声音，她突然很想亲眼见见这场毁天灭地的黑沙暴到底长什么样子，于是拉开地道门微微探头。
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天光昏昏，这场大风带起来的灰黄沙土模糊了天地的界限，明明是正午，却看不清太阳，仿佛世界归元只剩一片混沌，旁边客栈余下的残垣断壁在风中摇曳，远处天空有一风眼，比别处更暗，携着沙石和一些隐隐绰绰杂物的气旋带着将周围一切都要往进吸的力道在沙漠中游弋，毫无章法，她用力扣住旁边墙壁不让自己被风吹动，口中突然默默念出一句，
“来甲飞旋龙，沙海献神门。”
汪如晦诧异回头看她，“你刚说什么？”
江昭自己也惊讶，对啊，她刚说什么？这句话似乎来自脑海深处，在只剩下几个片段的记忆残影之中停留，也许不是母亲未告诉她，是她一直都忘了，也或许是母亲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只能重复地念给她听，好让她有一日明白谜底。
盯着暴风眼，江昭微微侧头，突然有一瞬想要冲出去从此被风卷走不知所踪离开这个世界去到明德帝最向往上清天，她眯眯眼松懈神智，荒诞地想付出实践，汪如晦似乎察觉身边人想法，手更用力紧紧扣住对方手腕，看她眼神暗含警告，“你想做什么。”
江昭心里产生一丝微微的遗憾，随即释然笑笑，为自己刚才奇妙念头惊讶，不是还有汪如晦在？她可以留下和他多待一会儿。
汪如晦眉头紧皱将人往身后扯一扯，他也产生某种讶异念头，飞沙走石之中这世上仿佛只剩他和江昭两个遗世独立，他突然希望这场风暴永远不要停，并且可以一路南下直取邺京带走这世上的一切，教他长达十六年的仇恨也泯然其中，教他解脱教他释然教他可以不再日日面对噩梦愧疚迷茫抉择教他变成一个什么也不用背负的普通人从此无忧无虑。
真的，可以吗？
西拆皇宫之行意外顺利，拿到这一笔庞大财富，汪如晦和江昭陷入静默。
风声呼啸，划过两个人耳膜，是否每一个人百年之后都会变成一捧黄土，那么追名逐利又或者生死又有什么要紧。
江昭挽住汪如晦胳膊，“督主，宫廷险恶，我们远走高飞好不好。”
汪如晦回头对她笑，“好。”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从此世上再无西厂督公汪如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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