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晚杏被突然飘来的花瓣遮住了眼睛，拿下它抬头看去，头顶的花树高耸参天，繁盛的花枝从几尺内的院墙内探出身来，烟粉色花瓣在清冷月色之下白得几乎失了妍色。
现世安稳，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意味。雁晚杏心中一动，忍不住转身看向身边男人，却只见一张凶神恶煞的钟馗面具，头生两角，面目狰狞。她一阵失望，张了张嘴欲要说话，没成想他竟先开了口，声音淡漠：“这条小巷的尽头，不远处便是菜市场。”
雁晚杏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呆呆地应了一声，问道：“菜市场怎么了？”
“菜市场所在便是死囚断头之处。”微风吹过，在这片夜色之下，步筠那原本清冷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森寒，缓声道：“今日这般夜间的节日，少不了会打扰到阴灵鬼魅。”
蓦然间，雁晚杏只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抬眼看向四周，然入目皆是乌压压一片墨色，前面不远处好像开了家客栈，高高竖起的旗子被夜风吹得飘荡不定，看着异常诡异骇人。
她感觉自己现在的呼吸都是凉的，但是却迅速地就冷静了下来，侧目而视，“大人请我来共游花灯会，难不成是存心想着吓我吗？”
实在是令人有些失望，正常的姑娘家若是听见这些话被吓住便想着往旁边人怀里躲，她倒是不同，竟直接开口诘问她，难怪做了这么久的木头疙瘩。步筠有些怅然，眼中带着些难言意味，叹道：“你还真是不同于常人。”
这人话里的调笑挖苦表露地简直是不加掩饰，雁晚杏一见到他的目光便看了个明白，不禁心下懊恼，她往日里分明也是个聪慧机敏的人，怎么这段时间在他这里老师被取笑戏弄呢？！莫非是在宫中好日子过久了，不仅斗志被消磨掉，就连脑子都转不动了？！
她握了握掌心，将脸上那张面具取了下来，拧着细眉沉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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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我自是和那些娇贵小姐不一样，你现下才发现吗？”
步筠惊诧地挑了挑眉，却见明亮月色之下，面前的少女阴沉着一张脸，明晃晃地写着“不开心”三个字，他同样将面具取了下来，大臂一揽就将她抱进了怀中，揉了揉她的头顶轻声道：“怎么不高兴了？”
不过就是一件小事而已，或许是月色太过寂寥，她只觉得莫名的难过，是无法说出口的一种难过。
雁晚杏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之下，眼角看向天上那一轮圆月，明亮的、洁白的，她突然就有一股冲动，想将自己心中憋了许久的想法说出来，“现在所有人都恭敬地喊我‘公主’，跪我拜我，然而却没几个人知道，我哪是什么千娇玉贵的公主，我不过是一个在土地庙里长大的弃儿，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说到半道不由露出一丝苦笑，阖上眼接着说道：“说起来还没感谢过大人，要不人您，我怕是不能安生长大这么大，如今这岁数，大抵也会被卖进花楼里。”
步筠环着她的手臂蓦然紧了紧，低头凑近她的耳畔，声音嘶哑，“不要说了。”
雁晚杏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到现在还记得我第一次杀人时的场景，当时我才十岁，就在首辅府的暗室里，那个人若是能活着，现在大概就比我大个一两岁吧。”
暗室里关着几十个人，每天唯一的食物就只有送过来的一个馒头，所有人都不想死，同样的，也没有人想手染鲜血。
但是他们别无选择，当初不过都是一群孩子，对生命、对死亡都没有什么确切的认知，然而等到感受到饥饿，那种饿到抓心挠肝的感觉，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体内力气的流逝，他们都意识到了那个馒头的重要，能活着有多么重要。
最开始就是单纯的撕打，到之后已经演变成了残暴的厮杀，她数次受伤病重，一次次地从死神手里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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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来。
她一直觉得上天对她太过残忍，但有时又会感念它的仁慈，在那样的环境下，一个孤苦无依瘦弱的小姑娘能活下来，简直是令人不可置信。
步筠捧起她的下巴吻下去，冰凉的唇瓣落在她的额头上，带着未说出口的安抚，轻声道：“将你带回府里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后悔，不过，我万分庆幸你能活下来。”
雁晚杏睁开眼注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相信命运早已安排好，或许都是天命使然，当初他从土地庙里就会自己，将她带回府中，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她抬起双臂回抱着他，却突然回想起了玥浅说过的话，心头变得沉甸甸的，脑中纠结许久，现实里不过是刹那功夫。她将步筠的脖子拉下来，心一横就将红唇送了出去。
步筠眼角带笑，见到送上门来的吻自是不会拒绝，大手扶着她的脑后，更加深切地吻了回去。
明亮月光照在两人身上，平白带了几分朦胧的美感，步筠身上带着雪松的清冽响起，淡淡的，似乎也通过这唇齿交融传给了自己，让她恍若梦中。
与先前几次不同，今日的吻细密绵长，步筠颇有耐心地引导着她，动作温柔缱绻，每一次碰触都让她觉得心中化开了一滩春水，暖融融的。M.Ι.
蓦地，步筠停下了动作，雁晚杏抬起眼迷蒙地看着他，然而眼前之人的眸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他在自己耳边寒声说着：“我非常好奇，你喜欢我还是喜欢他更甚？”
他？他是谁？
雁晚杏怔住，不解地看着步筠：“大人在说什么？谁是他？”
步筠嗤笑一声，幽深寒隧的眼眸里映着她懵懂的脸，大手微抬，带着凉意的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面色冰寒：“一体双魂，小玖，我与他，你究竟喜欢谁？”说着一顿，他墨玉般的眸子突然暗了下去，面上露出一个邪笑：“那换一个说法，若是有可能，你希望谁能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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