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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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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小妍大概是这两年都对着一个照片叫习惯了吧,所以现在看到真人不停的在喊妈妈。

    “妈妈……”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把额头靠在时年的脖子上,奶奶的声音,仿佛都没有经过耳朵就直达心脏。

    “哎。”时年低声答应,把她抱起来,让她站在腿上,三岁,确实有些矮了。

    她把手伸进孩子的衣服里面,里面有薄薄的内衣,左胸口处有凹凸不平,有疤。

    “妈妈。”言小妍不知道她在摸什么,扭了一下,“爸爸说……不许……@*……”

    时年没有听明白,便问,“宝宝在说什么啊?”

    “别heng……”

    什么?

    听不懂也就不问了,手拿出来。心疼也欣慰,那块疤和她的手腕一样,也长好了。

    “宝宝疼不疼?”她指指她的心脏,言小妍站在她的腿上,能轻而易举的捧着她的脸。

    手短短的,温热,道,“有…疼…”

    啊?没有听清,但是也听到了疼这个字。时年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对不起啊宝宝,都是妈妈的错,让你一出生就……”她抿嘴,没有说下去。

    她吸吸鼻子,不能哭。

    “妈妈……”言小妍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于是就去亲她,啪叽一口。

    亲的时年的眼泪瞬间就揉了出来,把女儿往怀里一搂,在脸上抹了一把,忍。

    家里没有玩具,也没有吃的,时年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哄她开心,哪怕是孩子已经很开心了,但她依然想要给她不一样的。

    “爸爸还有两个小时才来,妈妈带你去下去玩儿好不好?”

    “好。”

    时年穿上鞋,把女儿放在沙发,“别动,别摔着了,妈妈去换件衣服,我们马上就走,好不好?”

    “好。”言小妍高兴的点头,第一次和妈妈一起出去玩呢。

    时年也亲亲她,去卧室。换衣服的时候还在想,女儿是怎么认识她的,怎么一见面就毫无距离感。

    把头发扎起来,免得抱孩子时扎到了她。衣柜的门通透明亮,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个瘦弱的女人。

    这样一个女人,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可内里早就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心里忽然就激烈的涌动,女儿,她的女儿……

    “小心!”

    外面突然有这么一个声音,时年连忙跑过去,言小妍爬在地上,那个角度应该是从桌角擦着摔下来的。

    而那个回去拿饭的男人,蹲在地上一把抱起女儿,他的脚边扔着一袋从超市里买回来的东西。

    言小妍哼了一声,言墨看她的额头和下巴都碰红了,“怎么样,疼不疼?”

    言小妍皱眉,嘴巴一暼,有点委屈的想哭,但又没哭,“我不哭。”她说。

    疼也不哭。

    从小就是这样,一直都是,尤其是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摔跤的次数更多。

    “乖。”言墨给她吹了吹,抱起来,回头,时年站在后面,她的眼睛是落在孩子的身上的,可表情……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时年愧疚不已,可脸上却没有表达出来,道,“我不是不管她,我进去换衣服,准备带她出去玩。”

    “我没有说这个,她才刚刚看到你,必然是一时一刻都不想离开你。我的意思是,哪怕是你不喜欢她,没有那么浓的母女之情,你也装作特别喜欢的样子,她很脆弱。”

    “一般小孩儿把额头磕成这样,必然会哭,她没有。她从小就不哭,我从来没有听过,她害怕让我们担心。”

    时年的手指甲都陷入到了掌心里,她咬着唇里的肉,没有说话。

    “你什么都忘了,但希望你没忘你生过她,你不要她,可她却需要你。”

    时年迅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尖,好一会儿才抬头,弱弱道,“教训我干嘛?”

    伸手去抱,女儿连忙把身子递了过来。言墨失笑,“我不是在教训你,只是想告诉你,孩子的需求。”

    她没有说话,摸着女儿的头,红了,有轻微的破皮,她的皮肤太嫩。

    “妈妈。”女儿委屈的道。

    “不疼吗?”

    她摇头。

    “对不起啊。”她抱着女儿坐下来,在茶几的下层拿出医药箱,低声诱哄,“擦点药,好不好?”

    女儿听话的点头。时年伸手,摸到了一个有些凉的手臂,她抬眼看去,正好是他,的手。

    她原本是要去拿医药箱的……他也去拿。时年缩回手,他却手腕一翻,捏住了她的手指。

    微凉,有力。

    她手指微微一颤,继而用力抽回,“老实点儿。”

    言墨无声的笑了,牙又白又整齐,“明明是你摸我……”

    时年低头去看女儿,“打开,把消毒药水拿出来。”

    言墨照做,递给她。

    “擦一擦,一会儿就不疼了,好吗?”

    “嗯,我不怕。”她才不怕擦药水呢。时年真是心痛又想笑,“真乖。”

    全程她还真的没有哼一声,乖的不行。好了以后,她要爸爸抱。

    言墨把她接过来,搂在怀里,“怎么啦,疼?”

    她没动,脸紧贴着言墨的胸膛。时年看得出来。她在疼,看得出来她在难受,但奇,怪怎么不在自己怀里。

    “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其实也可以想象,言小妍对时年有一种新鲜感,两年都是在看照片,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真人。

    她想念亲切,但又没有依赖,让她依赖能够释放真性情的人只有,陪着她的父亲。

    时年坐着没说话,就看着女儿在他的怀里,忍着疼痛又一声不吭的样子。

    她居然觉得这样挺好的,孩子在成长,他也在成长。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混,到了现在细致温柔的父亲。

    头发也长了很多,人也温柔了很多,女儿跟着他,应该是可以让人放心的。

    一只手臂突然搂上了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一带,低沉暗哑的男低音在耳测,带着魔力般让人苏了骨头。

    “盯着我做什么?”

    他的臂膀结实有力,落在肩膀上一下子就感觉到了那股力气,像一个铜墙铁壁。

    时年捏着女儿的鞋子边缘,“在想你不守信用。”

    “什么?”

    女儿看她离爸爸好近,于是就抬手把她的头死命的往爸爸的胸膛里摁。

    时年,“………”

    “你不是回去拿饭么?”她看着女儿脸上的笑脸,又不好意思反驳,靠了一下。

    他非常配合,非常配合!

    她?只是靠了一下,他的手臂就用力的摁住她的身体,父女两配合的非常好。

    他摁身体,女儿摁头。

    “哈哈……”女儿拍着手笑,高兴的不行。

    言墨看着她的脸,收手,用力的拥抱,声音缓沉磁性,“我亲自给你做不好?”

    “你先放开我。”

    “女儿弄的。”不关他的事。

    “那你就去做,你坐这儿干嘛呢?”

    “休息一下。”

    时年深呼吸,把女儿抱了过来,用力挣脱他的钳制,“去做!”

    “………”

    他还是没有动,时年侧头孤疑的看了他一眼,他看着她,似笑非笑。黝黑的深眸,如同被风吹过的湖泊,水色潋滟,像是在勾人。

    这是在勾谁呢。

    “干什么?”她别过头。

    “你凶我。”

    “………”

    “她昨天说要削我。”

    时年看看女儿,笑了一下,棒!

    “活该。”喃喃低语。

    “你说什么?”

    “去做饭吧。”时年再次侧头,正色道,“我会看好她,这是我生的,我的女儿,我会对她负责,也会……去喜欢她。”

    这番措辞,在言墨这里是不达标的。【我会对她负责,也会去喜欢她】,好像真的就是因为仅仅是因为她生的而已。

    但,总比先前在他的家里说的那番话要好。失了忆的女人,就得供着!

    “行,我去做饭。”提着袋子起来,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厨房。

    “爸爸。”走到厨房门口,听到女儿洪亮的喊声,他回头。

    “我要那……”他指着袋子里的火腿肠。

    “行,一会儿让你妈妈来做,爸爸不会。”

    “好。”

    言墨大摇大摆的进去,时年抿了一下唇,这男人其实还是和以前一样,脸皮挺厚啊。

    “宝宝。”

    “妈妈。”

    “爸爸好不好?”

    “好啊,我坠爱爸爸。”末了又补了句,“也爱妈妈。”

    时年笑着,“爱爸爸,一定要好好爱爸爸,他会对你很好很好,爸爸也会很爱你,知不知道?”

    “嗯!”,

    小孩儿哪儿懂这句话的深意,就知道要好好爱爸爸就是了。

    ………

    上有老下有小,所以一些家常小菜,还是需要掌握的,更何况女儿身体不好,他有时下厨,看到女儿高兴的样子,那还真是……连命都愿意割舍。

    洗菜,切菜,也很顺手了。一会儿孩子颠颠的就跑了过来,抓着他的裤腿,咿咿呀呀的问他在做什么。

    他回头,时年正站在门口,看着女儿的一举一动。嗯,这个反应,还行。

    “爸爸在炒青菜,一会儿做妈妈爱喝的汤,你先过去,去妈妈那儿。”

    “想……想看。”

    “不行。”

    “爸爸……”她一撒娇,言墨就会投降。弯身抱起,一手炒菜,一手抱她。

    “有没有油烟味儿?”

    他是没怎么闻到,但是女儿鼻子特别灵敏,有不舒服她会受不了。

    “没有,吃………”还在炒呢,她就想吃。言墨拿筷子夹起一根青菜,吹凉,喂给她。

    “好吃吗?”

    “有点一般。”

    “……”

    这是在哪儿学的,又是小品?

    噗嗤……

    父女俩同时回头,时年的笑脸还未退下,扎起来的头发,让脸全都露了出来。一笑,明媚如春。

    言墨有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她的笑,从那一年大。火到现在,四年了,都未曾看到过,一时便忘了神。

    时年收起笑容,走过来,把盘子拿起来,去盛菜,小白菜都被炒的发黄了,想来他一个人大男人还真是没有学会怎么做饭。

    “我来吧。”她给女儿做顿饭。

    “我来。”言墨的喉头微微的发哑,把女儿递给她。时年想了想,还是接过,出去。

    “看爸爸做饭饭。”言小妍不出。

    “有油烟,一会儿就做好了。”

    “不嘛……”

    今天言小妍特别爱撒娇,大概……大概是看到了亲妈,本能的反应吧。

    “那好吧……”时年妥协。

    “还是出去吧,这个油烟机已经在滴油了,我才刚刚开始炒闻不到,一会儿就有了,和妈妈一起出去,听话。”言墨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有回头。

    “好,爸爸你快。”

    “好,我会快点做。”

    “嗯,妈妈走。”

    时年抱着出去,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这么听言墨的,怎么不听自己的。当然,她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她缺失了三年的母爱的关系。

    ………

    现在是下午五点,冬天的五点已经是要黑不黑,厨房里亮着灯,高大英俊的男人在弯,腰做饭。灯光折射在他的脸庞,如画一般的隽秀。

    客厅里,漂亮的女人清丽淡雅,穿着雪白色的毛衣蹲在地毯上,眉眼带笑温柔,前面坐着个奶嘟嘟的小女孩儿,瘦小呆萌。

    社会是一个大火炉,把人放进去来来回回,翻来覆去的烤。从这个火炉里出来,每个人都希望有一个温暖的避风港,无论男女。

    有家,有他,还有她……有房住,有车开,,有闲钱用,人生若能到这样的境地,其实也没什么好求的了。

    你在闹,她在笑,一辈子一眨眼也就过去了。

    时年看着女儿感慨万千,人,若能一直活着,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因为有了一个值得你活下去的人。

    ………

    火腿肠到底是没有让时年去弄,言墨煎了一下,还算行吧,至少女儿吃完了。当然,这很大的可能是女儿今天第一次吃火腿,味道新奇。

    饭后,已经到了六点,城市里的万家灯火已经亮起。

    言小妍打起了哈欠,要回家了。她抓着时年的衣服,“回家,觉觉。”

    她在那个屋子里睡惯了,在别的地方睡不习。时年摸摸她的脸,“妈妈不去,明天让爸爸上班的时候把你带过来,好不好?”

    “不好……”后面的话她没有听清,但是听到了妈妈不去,于是揪住了时年的手指,不松。

    时年看了眼言墨,指着他能说几句,言墨把孩子推给她,“这种事情我不管,你自己和她说,说通了我带她走,说不通她带你走。反正她目前是不会在外面过夜,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径直走向了时年的卧室,时年刚想叫住她,又住了口,随他去吧。

    ………

    言墨并没有去洗手间,在她的卧室站了一会儿。很简洁,衣服也没有多少,应该是租的房子,才住进来没有多久,一切都是新的。

    没有男人的东西,一样都没有梳妆台上还放着那个名贵的打火机,怎么,还没送出去?黎卓不是来几次了?

    药倒是没有看到,应该在客厅。在不翻柜子的情况下也没有看到病历之类的东西,不知道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出去,看两人那样子,她应该是把女儿说通了。他忽然觉得女儿这么听话真不好,她的要求,若是对方说了两次不同意,她就不会再提。

    她若是胡搅蛮缠,时年怎么可能会不同意跟她走。

    “爸爸。”言小妍低低的喊了声,言墨抱起,“我们回家?”

    “嗯。”她扭着自己的手指头,看起来,可怜的很。

    时年别过眼神,没去看,“快走吧,天黑了,开车注意安全。”

    “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安全带回家。”她不愿意过去,言墨也没在说什么。就看着她,“还在吃药?”

    时年有点意外,他怎么会知道,但依旧坦然,“嗯。”

    “还严重吗?还……还没有彻底清除吗?”

    “清楚了,药吃完就好了。”她轻道。言墨的心里有一根线扯了一下,又痛又麻,抱了她一下。

    她小小的挣扎,“这样……不好。”

    他单手抱她,没动,五指穿插到她的发丝里,头发的柔软包裹着他的手,心里一瞬间细软如沙。两年前,她离开的时候,头发已经剃光。

    “你回来了就好,不会强求你什么。”他不适合温情,那些肉麻的话也说不出口,“记得吃药,早点睡,不用担心女儿,我会照顾好她。”

    “好。”

    “明天早上给你送过来?”

    “好。”

    ………

    他们在这儿,半天,不,只有两三个小而已,现在他们一走,家里就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

    这种对比……真是鲜明。末了,又自嘲一笑,这么短的时间,瞎感叹什么呢。

    后来又觉得,是怀念那无数声软绵绵的妈妈吧,想念她抱着她的脖子,想念她亲她,想念她在她怀里的样子……

    她又坐在了窗台,看着这个寂寞的城市,久久未动。电话又响,黎卓。

    “喂。”

    “……”

    对方好久都没有声音,呼吸里都带着一股低沉。时年捏了捏手机,轻道,“我很好,和女儿一起呆了两三个小时。”

    “那他们呢?”

    “回家了。”

    对方又是沉默。很奇怪,时年好像知道他想问什么,“我没有去,女儿也没有留下。我不想……不想给她留下太多的回忆。”

    “你不会死的。”

    其实这种话很苍白无力,站不住脚,你不会死……是你的希望,可抵不住事实的残忍。

    “谢谢你,黎卓。”

    “不需要你的谢谢。”

    这一次换她沉默,黎卓的好她知道,也难以还清,至少这辈子是没法还了。

    “那……早点睡?”好一会儿她才道。

    “我想见你。”

    她闭上了眼睛,“不好意思啊,我马上就睡了。”

    那一头又沉默,一时两个人都没有开腔,呼吸隔着一个话筒在无声的缠绕。

    “那你早点休息。”

    “好,晚安。”

    挂了电话,时年就看到了楼下停车场那黑色的奥迪。影影灼灼里,他靠在车头,在夜色里投着几分阴时哀愁。

    他抬头………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她,她仓惶下了窗台,到了卧室。

    自古,情债和人情债最不能欠,偏偏两样她都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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