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
时年几乎是软在座位上,浑身无力到总觉得飞机若是小小的颠簸,她就能死。心脏跳动得也比较快,胃部这会儿倒是稍微好了一些,其实这也才第四天没有吃药而已,便让她如此难受。身体起伏,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一侧头就看到了黎卓。
他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她虚虚一笑:“我又没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不知道,就是有些难受。”他把她的手抓过来,放在手心里摩擦,很凉。便把毯子给她往上拉了拉,塞在她的脖子那里。
“我真没事儿。”再难受尚且也能忍受。
“傻子。”他摸到了戒指,她没有取下来,言墨也没有给她摘下来,他的心里是欣慰的,“早几天走,你也不至于会如此,多待几天就舒服了?”
舱外白云像软软的棉花糖飘过,洁白干净,她看着,眼晴迷雾悲伤,喃喃道:“总觉得能多呆一天便是一天,多陪一会儿便是一会儿,我陪她的太少了。”儿子没了,她没见过更没有抱过,她悲痛也遗憾,可女儿活得好好的,尽管身体还是不怎么好,但乍一看与其它孩子也没什么两样。
“这不是你的错。”黎卓抚慰着,去摸她的头发,揉了揉头顶,手拿下来的时候,手心里缠着好几根黑发,他呼吸缓慢了几分,又在开始掉发了?
“无缘吧。”时年叹道,若能活下来那自然是最好,回头,把戒指取下来,“戴着还挺重的,我真的……受不起。”LoveForVenus钻戒,求婚戒指,一生只送一人,昨天没有看清楚牌子,做戏真的不用下这么大的本钱。
黎卓看了眼,没接,笑了下:“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拿着吧,不戴也放着。”
“黎卓。”
他揪着她挺挺的鼻尖,“你知道吧,男人真的不知道女人总是和他唱反调,有一两次来点新鲜感就行了,一直对着来就不可爱了。”
时年的眼晴里,写了欲言又止四个字。
“就当是先存在你那里吧,等我需要的时候,我再来处置它。”他包着她的手,收起来,重重一握。
她笑着,脆弱的眉眼无力到像指尖在心口上挠着,让人疼。睫毛微颤,声音哑哑的,“那我就帮你保存着。”
“嗯。”
时年转头又看向了外面,几千英尺的高空,这种不太踏实的失重感让她的愧疚感更深,她欠黎卓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黎卓也没有说话,怔怔的看着她的后脑勺,许久未动,那眸里是悲伤还有怜悯及不舍。
……
机场,齐一虹已经等了两个小时,每一分钟对她来说就是煎熬,她的任务就是接到时年,如果接不到,她岂止是挨骂,还要扣除几个月的工资,她只是一个打工的,没工资得饿死。
好在是最后接到她了,过去先给了一拥抱,然后大声斥责,“我告诉你,我要是被扣了薪水,你赔我!”
“行行行,我陪。”就这几个字,时年也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齐一虹看她这样也就不多说,赶紧前往医院。
到了医院,都来不及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就被医生拉进去抽血,开始一系列的检查,三五个医生围着她问东问西。
黎卓还不能进去,他咬着唇站在外面,他只能叹气。毕竟在他知道的这一年多里,她都是这样的。
像是一个猴子一样的,被他们围观,被他们研究,没有会喜欢,却又毫无办法。
想活命,就得这样。
………
机场。
小萌娃第一次来意大利,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没有记忆。
“爸爸。”她在飞机上睡了好几个小时,脸蛋红扑扑的,带着一个厚厚的帽子,包的很严实,“黑,好黑啊……”
刚刚睡醒,声音软绵绵的,还没完全睡醒呢,就指着从一旁走过去的黑人,黑不隆冬,眼睛都看不到。
“不许指着别人这么说话,不礼貌。”得亏说的是中文。
言宝宝好奇的东想西想,有的人好黑,有的人好白,真好玩儿。
罗小北跟在后面推着行李箱,里面大多都是言宝宝的东西,两箱子呢,他和言墨的东西只有一个箱子。
“苏苏。”她趴在言墨的背上喊到。
“干嘛?”罗小北没好气的道,他一看到言小妍用那种【正经】的语气叫他,他就知道一定没好事。
“不要……那样拉……要@#……”不要那样拉,要提在手上,否则我的玩具和奶粉会坏,还有尿片。
一共三个箱子,让谁提呢?!
“我就要拉,你管我。”
“哼!”她嗖的一下把身体给扭了过去,不理他,罗小北冲她做了一个鬼脸。
一会儿她又忍不住扭过头来,“苏苏。”
“又干嘛?”
“我……我想亲你。”
又来,罗小北瞪着这屁孩子,就知道来这招!这一招真是百试百灵,对付他们这几个大男人,简直是致命的!
“行,我提我提还不行吗?”气死人了,罗小北提一个,拉两个。
小家伙还不满意,生怕这样拉,把她的玩具奶粉都弄坏了,走的时候,她的东西是她自己装的,这也拿,那也拿,也没人管管她。
“苏苏……”
“你再腻歪,来来来,给你爸,让你爸来提。”
“不要。”她拍着爸爸的肩膀,“我爸爸好sen苦,不行提,会……会累。”她断断续续的。
罗小北,“………”你咋不担心我会累?心疼这屁孩子干嘛啊,小白眼狼。
………
病房里。
时年靠在床头,正在挂水。昨天推进治疗室,没多大一会儿,她就晕了过去,醒来就躺在了病床上。
她好像比昨天更难受了,那种感觉就是胸腔里好像少了某些器官,很空,这种空不是深呼吸就能缓解的。
坐不是,躺不是,站起来也不是,莫名的很焦躁,在打了半小时的针后,她的身体开始疼,是肉疼,发胀一般的疼。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体状况,一直在忍,直到真的……忍不了。
呼吸开始粗,身体弯曲,死死的拽着被子,这种疼,前所未有。
是全身所有的肌肉,包括脸,而且越来越疼。齐一虹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时年脸色发青的躺在地上,点滴早就已经掉了,手背上的血在哗哗的流。
“时年!”她跑过去抱着她,浑身透心凉,肌肉发青,“时年!”
“一……一虹……”时年根本说不出话,牙错的啪啪响,“我……怎………”
齐一虹把被子拿过来,把她包住,用力的抱住,“这种药就是这样的,没有办法,时年,坚持住,还有半瓶就结束了。”
她知道这药给人带来的是难以忍受的肌肉酸痛,好像有无数个细密的针同时往肌肉里钻!
“我……”时年在痉挛,不停的抽搐,半瓶,这才打了半瓶而已。
齐一虹摁着她的手背止血,“时年,忍住忍住,这药非常名贵,几万一瓶,不打你会死的。”
几个月的研究才研究出这种药来,到了最后会不会好没有确切的答案,可如果要抑制这种毒,不打就是不行!
但是打了,这种痛苦的过程,一般人都接受不了。
时年捂住胸口,趴在地上吐了,疼,太疼了,比前两年要疼很多。
“时年,吐吧……没准就会好了。”齐一虹无能为力只能抱着她,安慰着。
吐完就又开始抽,脸色发青,然后开始发黑,齐一虹心都揪了起来,却毫无办法。
“必须打,时年,不打你会死,坚持住。”她眼眶发红,也只能说这种废话。
时年死死的揪着自己的手,手背的筋在发青,她想起了女儿,想起了无数声的妈妈,想起了那一晚男人的下跪,还有那一声我爱你。
“一……一虹……”
“我在呢,我会陪着你的。”
“打吧……”她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我……我不想……死……我要去……陪……陪我……女儿……”话一说完,一头栽在地上。
她的牙齿打颤的齐一虹根本没有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从侧面就只看到她因为疼痛而跳动巨快的太阳穴筋脉。
……
今天黎卓不在有事儿出去了,齐一虹一个人,把她抱到床上,喊保洁员进来擦地板,又重新给她输液。
齐一虹知道,剩下的半瓶,会把她疼醒,可能又会控制不住,也可能还会有其他的症状,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去找几个护士过来,如果……如果人手不够用,就去叫几个门卫。”这儿的门卫都是人好马大的,有两个人就够了。
齐一虹也不想,但是……无可奈何。
………
两个男人摁着全身抽筋的她,最主要是她的右手,以防滚针。
“放……放开我……”她咬牙切齿。
“别松手,摁好!”齐一虹又道,这是必须走的过程。
挂水挂到一半疼晕过去又疼醒……她对那些常人不能忍受的疼痛已经有了免疫力,可是现在就是忍不了。
“我不……”时年像被摁在床上的虫,任人宰割着,“不……不打了………”大脑里一阵活捉,她想尖叫,却又摁着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这种肌肉的痛苦让她忘了一切,她不治疗了,死了也就死了。
“不可以,摁好!”齐一虹再次道,这句话她是闭着眼睛说的,根本不忍去看她!
“我不……”她剧烈的挣扎着,脑部忽然一蹦,总感觉就要死了。
“啊!”那人重重一摁,“就快要摁不住了,要不要再加人?”
齐一虹刚要开口,“时年!”正在这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男人闯了进来,一把扒开左侧的一名门卫,冲过去,“时年。”
终于没人摁着她的肩膀,终于可以把那句啊给喊出来,撕心裂肺。
“时年。”言墨一下子把她抱起来,一连三声。
时年睁眼,疼的她视力模糊,依然咬着牙,“你……你怎么……”
“妈妈。”忽然有孩子的叫声,时年浑身一震,往门口看去,她的女儿,她的心肝宝贝站在那里两眼含泪,巴巴的看着她。
“妈妈……他们……欺……你……”他们欺负你,言宝宝听到了喊声,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噔噔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奶瓶,站在床边,看到时年在发抖的身体,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妈妈……呜呜呜……”
时年的眼泪忍不住的滚了下来,她看着女儿在床边因为心疼她而大哭,她难受至极。
抓着言墨的衣服,“你……你为什么……把她带来……”声音低的自己都听不清。
言墨紧紧的抱着她,“我们过来陪你,时年。”
“啊。”言宝宝把奶瓶扔到了地上,很生气的样子,小短腿儿跑到那门卫那里,抬脚去踢,一边哭一边喊,“坏……坏蛋……欺负我妈妈……呜呜呜……”
她都不到门卫的膝盖高,还想去给妈妈出气,时年一边哭一边推开言墨,下床,下去的时候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根本站不稳。
言小妍看到她摔倒了,跑过来,一下子抱住她,“妈妈……”哭的不行。
时年只觉得生不如死,发抖的胳膊根本保不住女儿,“妈妈…没事儿。”她说不出话,却又必须说,“不可以……没礼貌……叔叔没有欺负……欺负妈妈……听话……”
“妈妈。”言宝宝又再脸上抹一把,退一下,看到妈妈的脸上都是泪水,也去擦,“妈妈不哭。”
时年抬手,酸痛的手臂让她拥抱都那么难,用力的……最后在言墨的帮助下,抱住了女儿。
“妈妈……不哭。”
………
言墨把她抱回到了床上,摸着她的脸,非常的冰凉,这瓶药快完了,还有四分之一。
“时年。”他低头,把她脸上的汗水和泪水都擦了去。
时年不想看他,他来干什么,他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女儿带来,让女儿看到她这么狼狈的一面。
刚刚那一会儿言墨的手心冒出了很多的汗,心里仿佛是被一根针给串了起来,痛不欲生。
还在挂水,可这一次时年用了常人不能比的隐忍力,硬是一声都没有发出来,腿疼的绷的又直又紧。
言墨坐在床上抱着她,手在被窝里握着她的手,她全身都是汗,手更是。
“妈妈。”言宝宝坐在她的身旁,她不知道妈妈是怎么了,但是知道妈妈肯定是病了,而且很严重。
“妈妈……在。”三个字说出来,用尽了她剩余的所有力气。
“给妈妈说说飞机上的趣事。”言墨开口,转移注意力,被窝里时年反握住了他的手,那力道想要把他的手给掐断,冷汗不停的从她的脸上往下淌,言墨不停的去擦。
“还有罗苏苏,我们在飞机上……”
“她说她在飞机上上厕所,因为要去女洗手间,有个阿姨想要拐跑她,她没同意,那位阿姨给了她一颗糖,说她很乖很漂亮,阿姨要亲她,她没同意。”言墨翻译。
时年虚弱的笑了笑,目不转睛的盯着女儿。
“下来的时候,有个苏苏……”她又开始说。
有的地方不知道要怎么去说,就用手去比,当然也不见得别人看得懂,除了言墨。
“下飞机的时候看了一个很黑很黑的叔叔,很吓人,但是她一点都不害怕,因为黑叔叔没有伤害她,我以后在我不说那位叔叔黑。爸爸说那样不礼貌。”
真好……时年想着,女儿越来越懂事。
女儿一边讲,言墨一边翻译,疼,还是疼,还疼痛里面还夹着无数的酸楚。
半个小时后,点滴打完,一个小时后,身体上的疼痛慢慢消失,两个小时后,全身血液才恢复正常流动一样,这时候她才能下床。
可这时候,她真的像是刚刚死了一样,脸色和身体状态,都不像个人。
她坐在沙发哄女儿,对于女儿扔奶瓶,她没有责怪,因为这在她的认知里,女儿这是第一次发脾气。
她想,她应该感谢言墨,在这两年里,告诉女儿关于妈妈的一切:那一张照片,还有和妈妈道早安,以及不止一次的说妈妈很爱她。
“妈妈。”女儿摸着她的脸,“你疼不?”
“妈妈不疼。”她的心口依然有这种疼痛后的余悸。
言墨过来,坐在她们的对面,把奶瓶递给女儿,已经消过毒,奶粉也冲好。
女儿接过来就喂向时年,“妈妈次。”
“妈妈不吃,宝宝吃。”
“不要,妈妈次一口。”
时年看了眼言墨,因为和女儿在一起时间不长,所以她不忍去斥女儿,但是言墨可以。
他微笑着看着她,眉目舒展,摸着她的头,又揉了揉她的小脸,“要不尝尝?”
“……”她忘了,言墨也是惯女儿的。
“妈妈,次。”
时年张嘴,奶嘴就怼了过来,她吸一口,有很重的奶腥味。
言宝宝笑着拿出来,塞进自己的嘴里,其实这样很不健康,但是……
罢了吧。
言墨笑了,坐过去,把时年搂在怀里,下巴放在她的头顶,“别把我们推开,我和女儿就在这儿,你什么时候好,我们就什么时候回家。”
时年没力气,也没挣脱开,也就罢了。言墨用力的抱紧了她,他真想……替她受这一切。
他除了抱着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减轻她的痛苦。
“嘻嘻。”爸爸妈妈又抱在一起了,言宝宝又笑了。
这时门开。
黎卓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束大大的茉莉……推门进来的时候,嘴角的温柔还未曾完全褪去。
看到言墨的时候,笑容一敛,随后又笑了,这束花,都变重了很多。
“言总,你们怎么来了?”
言墨站起来,在黎卓面前,不和时年过于亲密,这是对他的尊重。
“来陪着时年。”
“那挺好。”啧,这个事情还是没有隐瞒下来。他看了看花,失笑了下,“我现在送,是不是不合适?”
言墨嘴角上翘,“怎么会,女孩儿最喜欢花了,但送无妨。”
“那……谢谢。”黎卓过来站在时年的面前,弯腰,“感觉怎么样?抱歉,今天有事儿没有来。”
“挺好的,谢谢。”
“那就好。”他知道不好,他来的时候听医院里的人说了,看她的脸色也看的出来。
眸光流转,起身,把花递给了言小妍,蹲下,“喝奶的小公主,今天真漂亮。”
“苏苏。”言小妍还记得他抱了妈妈呢,不过她还是挺喜欢他的,因为他带她玩雪。
“乖宝宝,叔叔送你花,要不要?”
女孩儿都是喜欢花的,这没错。上到八九十岁的老奶奶,吓到不会说话的小奶娃。
“要,谢谢苏苏。”她把花抱过来,太大了,抱不下,就放在腿上,玩着花瓣,好美啊。
黎卓起身,回头,言墨微笑,“谢谢黎先生。”
尊重是互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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