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亦初刚刚睡下，门外就有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是谁也不用猜，纪温泽没进门就大喊：“贺亦初！你醒了没？”
没有人啃声，贺亦初太困了，根本听不到纪温泽在叫自己。
纪温泽进到卧房里，就吼道：“贺亦初！我睡不着你能睡？快点给我起来！都睡这么久了陪我一会儿！”
贺亦初睡得很死。
纪温泽不知发什么神经，一怒之下掀了人家的被子。
一阵凉意涌上来，贺亦初缓缓睁开眼，模模糊糊地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好不容易才睡着干嘛叫我？”
纪温泽感觉贺亦初的黑眼圈比自己的还重，便问：“你晚上都不睡觉？你都在干嘛？说你闲你还真闲。”
贺亦初这才反应过来，尴尬道：“我这不是睡不着吗？刚睡着你又叫我，怎么了？大晚上的什么事？你又想干什么？”
他现在很困很困，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睡得老是很晚，醒的却是很早很早，每天几乎都做着同一个梦。
“不做什么，其实也没什么，我睡不着，找你唠唠嗑，现在这个地方唯一跟我熟的人就只有你了，不和你唠和谁唠？”
难得他还有心情聊天。
贺亦初叹了口气，道：“坐我床边吧，有啥事说就是。”
纪温泽扶额道：“头疼……我就是心里难受，难受的我睡不着，每天都是这样，我也有好久没睡了。”
“久到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贺亦初不想听他说，听一句心口就愈发地疼：“那你怎么才能好好睡一觉？不行的话就吃点能让你入睡的药吧。”
“算了吧。”他的眸中没有当初的笑意，多了几分坚毅，“其实我还挺怕我发疯杀了你，杀了你真的没故人可以同我好好说话了。”
贺亦初：“……”
也是，贺亦初心疼他，纪温泽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一刀一刀往他心口上捅，哪怕已经被捅得血肉模糊，纪温泽也不见得要停手。
“还有季霖川。”贺亦初冷声道，“不必控制自己，显得我十分可笑。”
纪温泽早就不记得面前的人曾经的样子了，桀骜不驯却又喜欢跟着自己，现在光芒什么的全都被他收了起来，纪温泽看见的他就像一个生病的人。
没有病入膏肓，还可以被治好。
“别惹我成吗？”纪温泽脾气变得很差，他也在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我想与你好好聊聊，不想和你这么僵。”
贺亦初冷“哼”一声，说：“怎么聊？你想怎么聊？我是犯人，你不觉得这样对一个犯人很可笑吗？你这样让我很有负罪感，‘杀人者，人恒杀之’不是吗？不用你说，我知道我该死，所以呢？所以你要侮辱我？”
“贺亦初！”纪温泽又生气了，“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说话？我心里难受！你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安慰安慰我吗？”
安慰？这个词很可笑。
贺亦初的内心世界一次又一次崩塌，仅仅是为了一个人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你就别给自己添堵了。”贺亦初垂下眸子，轻声道，“你找我有什么用？还不如打我一顿让你解解气，你心里舒服了同时我心里也舒服了，你这样没意思，没有一丁点意思，我觉得你真的很可笑。”
纪温泽突然拍起了手，他挑了挑眉道：“那好，从今日起你只能呆在这个房间里，赶出去一步我就杀一个人。”
“知道了。”
连晒太阳都不行了，纪温泽真狠，明明知道我热爱自由，我父亲都挡不住我的天性，他偏生是那个能要了我的命的人。
不就仗着我喜欢他吗？可惜，他不知道我喜欢他，又怎么能说的通呢？说来也是我贪心，要是换别人，我早就死在那人面前了，是他的话，我想多陪陪他。
贺亦初这样想，他十分嫌弃自己，心里也清楚纪温泽不喜欢自己，但对他来说这没什么，就当是杀人的惩罚吧。
随即而来的是一声叹息，纪温泽又道：“以前也没见过你这样，既然你觉得这样能让心情好，那你就永远呆在这个房间好了。”
贺亦初不想，他不喜欢整天闷在一个房间里，这样会闷疯他，他十分热爱自由，热爱到自由就好比他的命。
但他不想反抗，要是真疯了也不错，疯了就能忘记一切了。
贺亦初一声苦笑，说：“你什么时候走？林碧崖的人不闹你？还是说你不够忙？他们可不一定听你这个新崖主的话。”
“你别费心了，你以为我是谁？”纪温泽的脸阴沉着，“就他们？我让他们屠哪，他们就得屠哪，他们要是说一句不，都得死。”
“是吗？”贺亦初冷声道，“那你可真厉害，你当真要做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贺亦初不信，纪温泽不是这样的，他认识的纪温泽善良、勇敢，他也没见过纪温泽杀无辜的人。
纪温泽挑了挑眉：“我还有的选吗？”
“我……”贺亦初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说“对不起”吗？还是要安慰安慰纪温泽？贺亦初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变得十分僵，之前不是这样的。
贺亦初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但心里却十分苦涩：“你有得选，是你不想选。你是不是觉得没有意义了？”
“我的意思是说，只有杀人才能让你得到慰问吗？”贺亦初又补了一句。
不出他的意料，纪温泽“嗯”了一声。
贺亦初感到窒息，头痛欲裂：“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纪温泽你变了，你日记的你不是这样的，你说你不想的。”
纪温泽却笑了，笑得很瘆人：“知道你还问？我杀你？日记里写的很清楚我为什么不杀你，明知故问。”
也是，干嘛明知故问呢？
贺亦初想哭，但他哭不出来：“别笑了，笑得真难听。纪温泽，我心疼……你能走吗？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纪温泽紧皱眉头，似乎很不高兴，他道：“我走？我上哪去？这里是我家，你哪来的资格赶我走？你说的话真可笑。”
其实十八岁也够了，如花的年纪，死的时候也不至于太难看，哪成想真的要生不如死，他不知道要怎么还，复活他那个所谓的小神仙？可那是要动用禁术的，而那个禁术他从未看过，仅仅是知道有那个法术罢了。
贺亦初用手捂在心口处，那里疼的一阵一阵的，这可比受伤疼多了。
他想说什么，但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他不想说什么了，说什么都没用了，都已经这样了。
“为什么不说话了？”纪温泽讽道。
贺亦初觉得纪温泽一定很有意思，让他发泄一下，倒也对他好，都说哭出来更舒服，但看纪温泽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也是哭不出来的。
“你他妈为什么不说话？！”纪温泽没有一丁点耐心。
贺亦初又叹了口气道：“你让我说什么？这里是你的家没错，我还有什么好反驳的。”
这一句话让纪温泽很不爽，他的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你可真让人讨厌！还好意思说我变了，你的变化也够大的，还是说这本来就是你？”
讨厌……？
“你滚……”贺亦初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纪温泽打断了他，“我告诉你，再有下次你就是在囚牢里了，手脚都被绑着，吃饭都需要别人喂的那种。”
贺亦初没法停止对他喜欢，有时候，不得不说，喜欢的那一刻就被判了死刑。
“你为什么一定认为是我杀的人？”贺亦初问。
纪温泽听到后沉默了，因为他也不知道是谁杀的人，可是贺亦初是最有嫌疑的。小神仙那样好，贺亦初也那样好。
贺亦初真的杀了小神仙吗？他还是不知道。
那为什么要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囚禁贺亦初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算了。”贺亦初的脾气其实也挺好的，“你说我杀了我就杀了吧，你又没骗过我，也许是我忘了吧，我也不认识什么小神仙。”
纪温泽：“……”
其实纪温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自己心悦之人走后，他就开始变得疯狂，无恶不作就像一个真正的恶人。
他终于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想必小神仙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小神仙不在了，他连小神仙叫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他带着一个面具还有一把扇子，那人长发落于腰间，温柔至极。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瞬间他感觉贺亦初很想小神仙，但他记得小神仙脾气比贺亦初好得太多，贺亦初常常都是1四方髻，手中只有一剑，并无扇子。
贺亦初见不得他这副样子，但天命可能就是这样的，人这一生就是这么可笑，命运也都会这么捉弄人，真很正常，但受着的人真的是痛极了。
就好像一场游戏，人总是输的那一方，先输的人都很勇敢，后输的人都很痛，比先输的人痛上十倍不止。
爱上一个人不爱自己的人，才是最痛的。
从纪温泽说他杀人的那一刻，他这个人就已经彻底死了，或者说他已经打算毁掉自己了，不为了什么，就想赎罪。他期望，是自己杀的，不然之后的纪温泽可能会很愧疚，他哪里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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