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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6章 逃离梅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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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刘府回到客栈,林燮与大家商量,决定由冯继有快马加鞭去滑城找蔺正良,让他赶快带马队到梅龙镇接货,同时他请了更多帮工,要赶在蔺正良的马队到来之前多备些货物。为了安全起见,他们选择离开客栈,寄宿到李铁匠的家里。

华风在忐忑不安之中熬过了两天,第三天回到客栈,却不见了林燮的踪影,问客栈的人,大家谁都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华风以为林燮害怕了,自己先跑了,于是大发脾气,见谁骂谁。

一天,梅龙镇突然来了许多陌生人,各个身强体壮、蓝衣打扮,挎着腰刀,在镇子里四处打听。一个军官带着手下包围了同福客栈,把客栈里的人都圈在院子里,一个一个盘问,询问这几天都有什么人住过客栈,是否见过从大梁来的客商,是否知道两个当地的皮货商人去了哪里。华风也在人群之中,他心想,这次恐怕要命断梅龙镇了。

话说冯继有快马加鞭赶到滑城,在恩济堂找到了蔺正良,说明情况,两人立刻带着马队离开滑城,迤逦来到了梅龙镇。此时的梅龙镇已经被蓝旗营封锁,冯继有带着马队绕过梅龙镇来到北面的山谷,他先让马队在山谷里扎营,然后和蔺正良混过蓝旗营的盘查进到镇里,直接来到铁匠铺。

傍晚时分,林燮他们回到梅龙镇,看到梅龙镇被封锁,也是大为吃惊。众人聚集在李铁匠家里商量如何把货物运出去,最后决定趁蓝旗营晚饭休息的空当,从寨墙的缺口把货物转移到镇子外面,然后夜宿梅岭,第二天翻越梅岭、绕道甘城返回大梁。

蔺正良负责指挥大家搬运货物,林燮和冯继有二人趁着夜色降临来到同福客栈找华风,他们从后墙翻入客栈,来到华风住宿的草房。

二人巡视了一圈,不见华风的踪影,便悄悄来到客栈的前院,躲在大厅的门背后, 透过门缝向外观望。前院中央有一堆篝火,客栈里所有的人都坐在院子里,院墙上站着几个蓝旗营的武士。华风父女俩坐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篝火旁躺着两个浑身是血的人,看不清楚是谁,想必是客栈的人或者是刘员外的家丁被打伤了。

华风坐在地上,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一脸惊恐,女孩好像在瑟瑟发抖,身处险境让父女俩变得更加亲密。

冯继有拿出吹管,轻轻地将竹针射向华风。一根竹针射中了华风的大腿,华风摸了摸自己的腿,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又一根竹针射在他的腿上,华风悄悄捡起竹针,仔细瞧了瞧,心中暗喜,知道有人救他来了。他慢慢站起身,对站在墙上的蓝旗营卫士哈腰作揖说道:“各位大哥,小女内急,请行行好,让她去方便一下可以吗?”

墙上的武士见女孩年幼,说道:“去吧。”

华风拉着女孩向大厅里走,武士从墙上跳下来,拉住华风说道:“你不能离开,她自己去。”

华风故作胆怯地说道:“天黑了,小女实在胆小,你就让我跟着她去吧,要不然军爷您在后面跟着我们,我们是跑不掉的。”

“那好吧。” 蓝衣武士推了华风一把,华风搂着女儿慢慢走进客栈大厅。

进了门,华风继续向里走,又穿过一道门,蓝衣武士拉住了华风,说道:“用不着去茅房,就在这里吧。”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从旁边闪出,一只手捂住蓝衣武士的嘴,另外一只手扳住脖子用力一拧,蓝衣武士哼了一声倒在地上。林燮轻轻嘘了一声,让华风父女俩不要出声,他蹲下身摸了摸武士的脉搏,然后一手拉着华风,一手拉着女孩,快速走向后院。

“是梅大哥。”女孩在月光下认出了林燮。

“嘘,不要出声。”华风赶紧捂住女孩的嘴。

林燮和冯继有帮助华风父女二人翻过后院的高墙,沿着黑暗的小巷向北疾行。

华风忽然停住脚步,对林燮说道:“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的药典秘籍都藏在刘玉楼的院子里,那可是我一生的心血呀,不能丢。”

林燮停下脚步看着华风,急切地说道:“先生,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一旦他们发现你跑了,会立刻全镇搜查,到那时咱们谁都出不去,是命重要还是你的书重要?”

华风说道:“我的药典秘籍有些是祖传的,比我的命还重要,梅大侠,我看你身手了得,你陪我去取好不好?” 华风说完,向林燮一揖到地。

林燮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冯继有,又看了看华风和女孩,说道:“那好吧,你把藏书的具体地点和位置告诉我,我去取,你们继续向北走。”

华风说道:“地方隐秘,说不清楚,我和你一起去。”

林燮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冯继有说道:“冯大哥,你带着孩子先离开镇子,尽快赶上正良大哥他们,我陪郎中去刘府取东西。如果我们被耽搁在镇子里,你就告诉正良大哥不要等我们,明天一早启程,直接穿过梅岭,不要停留。这些蓝旗营的人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我和郎中会想办法赶上你们。”

冯继有点点头,俯身背起女孩,沿着黑暗的小路向北疾行。

林燮带着华风来到刘府后院的高墙外,听见院子里面乱哄哄的,男人的叫骂声和女人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华风悄声说道:“刚才蓝旗营的军官拷打了一个刘玉楼的家丁,家丁扛不住打,招供是刘玉楼指使他们绑架了蓝旗营的人,看来蓝旗营已经把刘府抄家了。好在那个刘掌柜还算坚强,被打了半死也没招供,不然我就完蛋了。”

两个人蹲在墙边等了好久,高墙内终于没有动静了,林燮背起华风、借助绳索慢慢爬上高墙,进入了刘府后院。在华风的指引下两人来到西厢房,华风把屋里的两只箱子摞起来站到上面,把手伸进房梁的缝隙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揣进怀里。

林燮纳闷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宝贝藏在刘员外的房子里呢?为什么不藏在自己的住处或者客栈的什么地方呢?”

华风笑了一下说道:“因为这里最安全,刘玉楼这条老狗总是想偷我的东西,客栈里都是他的人,东西决不能放在客栈里。这西厢房是他女儿住过的地方,他女儿出嫁了,现在没人住,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我把秘籍藏在这里。只是我积攒的一些金银财宝恐怕是拿不回来了,我本来想给女儿攒些钱,唉,这一趟来梅龙镇算是赔了老本了。”

林燮说道:“钱财是身外之物,只要人在、药典秘籍在,就什么都好办,咱们快走吧。”

两个人正准备翻墙出去,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高喊:“诸位乡邻听好,官府正在缉拿杀人凶犯,大家不要慌张,主犯刘玉楼已经落网,从犯华风在逃,请大家协助官府全镇搜查,违令者按从犯论处。”

林燮与华风听了面面相觑,林燮说道:“不好,我们出不去了,全镇都闹醒了,正在搜查我们。”

华风说道:“还好,这里是安全的,他们把刘家的人都抓了,应该不会再搜查这里。咱俩先找点儿吃的,然后再睡一觉,明天一早好赶路。”

林燮生气地说道:“你这是胡闹,天亮了我们就更走不了了。”

华风说道:“现在出去才危险呢,让他们搜吧,明天一早,他们累得精疲力竭呼呼大睡,咱们正好脱身。你放心好了,这里的晨雾很大,我们可以趁着大雾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个鬼地方。”

林燮想了想,疯子说得有道理,二人四处查看了一番,然后躺在西厢房的卧榻上睡着了。

凌晨,天色微明,林燮猛地睁开眼睛,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将他惊醒,他悄悄起身,走到房门边倾听外面的动静。西厢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两个蓝衣蒙面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小声催促着,“快点儿翻,拿点儿值钱的东西就走,千万别贪,小心拿多了装不下,被督都发现了要挨鞭子”。另外一个人一声不吭,只顾翻箱子。

一个蓝衣人摸上卧榻,发现榻上躺着一个人,顿时吓得尖声喊道:“这里有人!” 说时迟那时快,林燮门闩在手,左右开弓将二人击倒在地。

华风从卧榻上跳起来,惊出一身冷汗,他盯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吓得说不出话来。

林燮说道:“惭愧,差点儿误了事。这两个人是想顺手偷点儿东西,不过他们来得正好,给我们送衣服来了,我们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换上,正好可以混出镇去。来,动手吧。”

林燮和华风换上蓝旗营的装束,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赤裸着躺在地上的人,华风说道:“怎么办?他们醒了会去报信,不如…” 说完,他比划了一个杀的动作。

林燮有些不满地看了华风一眼,把匕首递给他,说道:“先生够狠,那你来吧。”

华风连忙摇手拒绝,林燮把匕首插入刀鞘,顺手提起蓝旗营的腰刀,说道:“把你的宝贝带上,拴牢,咱们这就出镇,不能再耽搁了。”

黎明的梅龙镇被雾气笼罩,鸡鸣四起,街道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二人翻墙出了刘府,加快脚步走向镇子后面的寨墙缺口,货物就是昨天从这里偷运出去的。

二人刚要翻过寨墙缺口,猛然听到一声大喝:“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三个蓝衣武士手提腰刀向二人围拢过来,看到林燮和华风是蓝旗营的装束,一个武士问道:“你们是谁?我们怎么不认识?” 说着,武士们停住脚步,放松了警惕。

林燮不敢开口,一开口就要露馅儿,他硬着头皮走到三个武士近前,突然拔出腰刀砍向三人。

林燮力大,三个武士来不及还手就被砍翻在地,高声惨叫,林燮拉着华风翻过寨墙,沿着山路向北疾行。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战马的嘶鸣声从后面传来,敌兵追来了,林燮急忙拉着华风钻进路旁的草丛,几匹战马疾驰而过,向北追去。

林燮暗叫一声不好,运货的马队就在北面,可能还没走远,如果被蓝旗营的人发现可就大事不好了。想到这里,他跃出草丛拦住了一名蓝旗营骑兵,对方举着长矛刺过来,林燮侧身避开,顺势抓住枪柄用力夺枪,骑兵落马。林燮将骑兵打倒,抛了长矛,解下骑兵的弓箭背在自己身上,然后飞身上马,与华风两人共骑一匹马,离开了山路向密林深处奔去,蓝旗营的人在后面紧紧追赶。

山林茂密,只有羊肠小道,马跑不快,好在林燮有弓箭在手,蓝旗营也不敢追得太近。

华风趴在林燮的背上说道:“我们不能乱跑,不然一定会迷路,你听我的,向山上跑。”

林燮大惑不解,说道:“你疯了吗?越往山上跑越容易被包围,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华风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听我的没错,梅岭我太熟悉了,这里早就被我转遍了,我自有脱身之道。快,向山上跑,山顶的一侧是悬崖,我们到那里去。”

林燮将信将疑,看到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时间紧迫不容思考,拨马奔向山顶。

接近山顶时山路变得陡峭,追兵离得更近了,开始向二人放箭。华风突然惨叫一声,林燮赶忙勒住战马扶住华风,只见华风的后背中了一箭,几乎贯透前胸,他来不及仔细察看华风的伤势,抱起华风徒步奔向山顶。

梅岭的峰顶是一个平台,林燮将华风放在地上,血从华风的嘴角流出。华风重伤,林燮非常难过,经过短暂的相处,他们已经是朋友了,这种箭伤是致命的,他不忍心看着朋友死去。

追兵纷纷下马,徒步涌上山顶,远远地围成一圈,他们知道林燮的厉害,箭无虚发,所以一时不敢靠近。

华风挣扎着抬起头,喃喃地说道:“你怎么不走了?”

林燮看着华风痛苦的样子,眼里涌出泪水,说道:“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他向四周观望,思考着如何脱身。身后是悬崖绝壁,显然无路可走,只能从来的方向冲出去,他也许能勉强自保,可是华风必然会命丧梅岭。

华风抬高声音说道:“胡说,谁说没有路可走了?你把我背起来,悬崖边有藤条,抓住藤条溜下去就行了。”

林燮不假思索,背起华风来到悬崖边,向下望去,下面是百丈深渊,他倒吸一口凉气,思忖着藤蔓能有那么长吗?真能通到崖底吗?

华风见林燮站着不动,用手捶着他的肩膀,催促着说道:“快呀,赶快下去呀!”

林燮咬了咬牙,背着华风,抓住一条最粗的藤蔓,沿着崖壁向下溜,追兵们一窝蜂般涌到悬崖边向下张望。

林燮很快就溜到了藤条的尽头,脚下仍然是望不见底的深渊,他顿时懵了,后悔不已,后悔听了这个疯子的话。如果他拼尽全力突围,未必不能冲杀出去,可是现在上下两难,下面是粉身碎骨,上面是追兵的刀剑,他的脑海里迅速闪过母亲、妹妹和廉慧的影子,不由得长叹一声,就等着自己精疲力竭坠崖而死。

华风趴在林燮的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在等什么呢?早撒手和晚撒手不是都一样吗?撒手吧。”

林燮万念俱灰,他身上背着华风,想沿着藤条爬上去是不可能了,他闭上双眼,松开了手。

奇迹发生了,二人坠落到一个柔软的平台上,距离崖顶有十几丈的距离,由于扯动了箭伤,华风痛苦地叫了一声。

林燮吓出一身冷汗,他趴在平台上向四周张望,原来这是一个巨大的鹰巢,巢穴里堆满了干草、树枝和羽毛,里面的空间可以容纳十几个人。林燮笑了,他扶起华风,搂住他的肩膀,这意外的逃生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华风痛苦地挤出一丝微笑,得意地说道:“我说过我有脱身之道,怎么样,没人能追得上吧。”

林燮把华风抱在怀里,眼含热泪点点头。

华风继续说道:“从这里向下就不那么陡峭了,连我都能贴着崖壁溜下去,你就更没有问题了。”

华风挣扎着解开系在腰间的包袱,交给林燮,说道:“天有不测风云,我不行了,你就把我留在这里吧。这是我全部的心血,替我交给蔺冉,也只有他才配得上这些。还有,我把静儿就托付给你了,拜托你照顾好她,我对不起她,不能再养育她了。”

林燮接过包袱,把包袱系在自己的腰间,安慰华风说道:“先生不要放弃,我见过受箭伤的人,你的伤可以治。你坚持住,我们这就走,我背你下去,我们去甘城,到了甘城你就有救了。” 说完,林燮背起华风,沿着崖壁的缝隙,一点一点溜下悬崖。

林燮已经汗流浃背,可是他不敢停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他不时地抬头看着太阳,辨别行进的方向。为了使华风保持清醒,他边走边和华风说话。

“先生,你是我见过的最高明的郎中,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学成的?”

华风趴在林燮的背上喃喃地说道:“其实我也是大梁的人,祖籍许州,祖上世代行医。到了我这一辈,男丁众多,不能都学医,我被安排去学木工,可是我不愿意,非要学医,家父生气了,就把我过继给了一个远房亲戚。幸好养父支持我学医,还让我读书。我小时候常常装病,养父就请郎中给我看病,我就缠着郎中问这问那,直到把人家问急了。有的郎中喜欢我好学的性格,给我医书看,教我配药看病,我的记性特别好,郎中说过的话我都能记住,然后我就学着给人看病,很快我就在当地出名了。二十岁的时候,我不顾养父的反对游走他乡,边医边学,边学边医,把家都忘了。记得二十五岁那年我回到许州,我的亲生父母和兄弟姐妹已经认不出我了,为了得到祖传药方和行医秘籍,我向他们发起挑战,看谁能医治疑难杂症。因为我走过的地方多,见过的病例也多,所以多次挑战成功。他们输了挑战,不好意思违约,就专门挑一些不常用的秘籍药方给我,他们哪里知道,越是不常用的越是珍贵难得。有了家族的秘籍,我对行医问药就更痴迷了,我云游四方,走遍了周边各国的山山水水。三十岁的时候我回到养父家,养父已经去世了,家里的其他人不再认我这个过继来的儿子,把我赶出家门,我是个不孝子呀。”

林燮背着华风,边走边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滑国的呢?又是在什么时候认识蔺冉的呢?”

华风说道:“离开了养父的家,我想认祖归宗,可是我的生父却视我如仇敌,因为我让他们在许州威信扫地。就在这时,我听说滑国悬赏,邀请各国名医给太子治伤,于是我就到了滑国,就是那次我认识了蔺冉。当时各地名医云集滑城,连金陵太医院都有人来,我是个无名小辈,无门无派,没人理睬我。滑国太子坠马摔伤,有三根胸骨折断,断骨刺破胸膜,咯血不止,如果不能扶正断骨,呼吸会牵动胸骨,使胸膜破裂处不能痊愈,时间久了会有性命之忧。琅琊阁恩济堂原本在滑城的名气很大,那次却栽了跟头,他们束手无策,于是就请来了蔺冉。在那些名医当中,只有蔺冉敢于接骨,可是胸骨细嫩,触碰时会产生剧痛,太子娇嫩,疼痛难忍,蔺冉几次半途而废。很多名医郎中都知难而退,悄悄走了,于是我站出来揭了皇榜,用我们华家的独门麻药止痛,接好了太子的胸骨。三个月后太子痊愈,蔺冉对我非常佩服,他缠着我,非要向我讨教麻醉原理,还邀请我上琅琊阁切磋医术,后来我就去了一次琅琊阁。对于我来说,治病救人不是我的目的,切磋医术才是我的最爱。”

“那后来呢?”林燮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继续问道。

华风有气无力地接着讲他的故事:“太子的伤病好了,皇上大喜,赏给我宅院,还给我赐婚,把一个漂亮的宫女嫁给了我。皇上想让我留在滑城继续行医,可我是个游走四方的人,在一个地方待不住,婚后不久我就又四处云游去了。几年前我上琅琊阁与蔺冉切磋医术,疑难杂症都论遍了,我小胜于他,他不服气,我俩就打赌看谁能解火寒毒,以十年为期。火寒毒出自梅岭,于是我又回到了滑国,可是我的家已经没了,我的媳妇病入膏肓无法医治,不久就死了,还好她给我生了个女儿。当我看到活蹦乱跳的女儿时,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呀,我发誓要把所有的本领都传授给她,来弥补我少年时不能学医的痛苦。我在梅岭一带游历、采药、研究火寒毒的解法,后来又去了云南,因为那边的毒虫很多,可以学到很多解毒的方法。这次来到梅龙镇,原本打算进一步验证火寒毒解法,待十年期满再胜蔺冉,不料一不小心落入了陷阱,梅岭成了我的葬身之地。”

林燮加快脚步在乱石和荆棘丛中穿行,说道:“先生坚持住,莫放弃,那么高的悬崖我们都跳下来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等我们与马队汇合,就给你疗伤。”

华风说道:“但愿吧,不过很难,你们的人里面没有医师,我的伤很重,你们治不了。我想见我的女儿,我想见女儿。”

林燮岔开话题,好奇地问道:“先生,我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从梅岭顶峰顺着藤条溜下来就一定会落在鹰巢里呢?一旦出了偏差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呀。”

华风轻轻笑了笑说道:“鹰的翅骨是中空的,磨成骨针,刺入血管,可以把血引出来,是输血的必备工具。为了获得鹰翅骨,我专门请当地的猎人带着我寻找鹰巢,雏鹰的翅骨最好,有韧性,不易折断,纤细不伤血管。这条路是猎人告诉我的,我和猎人来过这个鹰巢好多次了,每次只能从涯顶顺着藤条溜下来,从下面很难爬上去,也许你行,一般的人不行。山顶的那些藤条是猎人故意保留的,即便不借助藤条,从那个位置跳下去也会落在鹰巢里,只不过更加危险罢了。”

林燮背着华风在山谷里穿行,不时地抬头查看太阳的方位。忽然一只褐色的猎隼出现在高空,在头顶盘旋,那是冯燕玲驯养的鹰,林燮不由得一阵心喜,他知道冯继有会跟随猎隼来接应他。

话说冯继有与林燮分手之后,背着任静通过寨墙的缺口向北寻找蔺正良的马队,他身为猎人,习惯走夜路,一个时辰之后便找到了马队的宿营地,把梅龙镇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大家。廉慧忧心忡忡,可是大家不能停留,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蔺正良就带领大家启程穿越梅岭。

一路上很顺利,却不见林燮赶上来,大家都十分焦急。正午过后,梅岭渐远,大家停下来休息,冯继有让女儿放鹰查看梅岭方向的动静。

隼的鸣叫声引起冯燕玲的注意,她告诉父亲,西边山谷里有熟人,冯继有马上断定那就是林燮,于是带着廉允跑向西边的山谷接应林燮,马队在原地等候。

林燮早已精疲力竭,只是在咬牙坚持,当他看到冯继有和廉允向他跑来时,双腿一软,几乎跌倒。

华风紧闭双眼、气若游丝,血已经湿透衣衫,冯继有和廉允将华风从林燮的肩头卸下,轻轻地放在草地上。冯继有察看华风的伤势,箭射入胸腔很深,他摇了摇头说道:“没救了,拔箭人必死无疑,不拔也是死。”

廉允砍了些树枝做了一副担架,上面铺上杂草,让华风卧在上面。

林燮休息了一会儿说道:“咱们赶快走,郎中的伤势耽搁不得。”

三个人抬着华风追上马队,蔺正良建议火速赶到甘城想办法,于是马队启程向甘城方向赶路。

任静一直默默地走在父亲身边,担架上的华风气息奄奄,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示意林燮停下来,他拉住林燮的手,在他耳边说道:“梅…梅大侠,静儿就…托付给你了,她…就是你的…妹妹了。” 说完,闭上了眼睛。

大家停下脚步,难过地坐在华风的遗体旁边,任静跪在地上默默地流泪。廉慧也跪在旁边,她搂着任静瘦小的肩膀,想安慰她,但是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落日西斜,蔺正良示意大家该动身了,林燮走到任静身边,解下腰间的包袱交给任静,说道:“这是你爹的遗物,你收着吧,咱们把你爹葬在这里好吗?”

任静哭红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的遗体,说道:“梅大哥替我收着吧,我听梅大哥的。”

几个人在路旁撅了一个坑,将华风安葬,砍了一段树桩立在坟前,写上华风的名字。

为了躲避蓝旗营的围追堵截,众人连夜赶路,没敢靠近甘城。在黄河边,冯继有父女与大家告别,蔺正来与冯燕玲骑马并肩走了很久,依依不舍。马队顺利地渡过了黄河,进入大梁后众人朝着荆州的方向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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