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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缘起》第06章: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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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地府,冥王所居,主掌六道轮回,鬼灵亡魂。

冥界,万里平原,荒芜阴森,满眼皆是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鬼城和四处飘荡的游魂。进入幽冥殿所在的其中一座鬼城,城内反而一片鬼火通明。

才入城内,已有青面和獠牙二鬼差等候,给楚客尘引路。

开满彼岸花的黄泉路,桎梏着无数挣扎怨魂的忘川河,铭刻着前世今生来世的三生石,连通生死的奈何桥,最后的告别之地望乡台,还有那位能了却尘缘的孟婆……楚客尘明白,冥王早已预料他的到来,因此这一路上,他长驱直入,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幽冥殿黑雾腾腾,高耸入云,开黑白灰三道殿门,受鬼差指引,楚客尘自白门而入。

据他所知,世间生灵死后轮回之时,需走冥界三道门,生前为善走白门,为恶走黑门,为俗则过灰门,以此来决定亡灵来世命数,不唯贫富卑贱,只唯三门。

殿内庄严,比人间宫殿多了几点荧荧鬼火和阴森,左右两班皆是各司其职的鬼差。而一身黑色行装,厉目端坐上方,青白面目,阴阳脸不知男女那位,正是冥王。

“楚客尘,见过冥王。”楚客尘执剑一拜,行了仙家之礼。

“仙人远道而来,有何贵干?”冥王起身回礼,才复回座。

“来求一法,令一人还魂复生。”

“何人?”冥王吃惊,就知道此人突然拜访必不是什么好事,没想到却是这等叫他难为的事。

“人界,龙昭国,蓝兮瑶。”

“她?据本座所知,其人前不久是死于横祸,并非寿终正寝,如此,活人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应该明白,活死人是逆天之举,利小而遗患无穷。”冥王连连摇头,显然是并不赞成。

“恳请冥王告知!”楚客尘再次一拜,大有志在必得之势。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糊涂了,冥王所虑他何尝不知?只是到如此义无反顾之境地,疯就疯吧,糊涂就糊涂吧,毕竟,他上百年光阴岁月,难得有几次义无反顾。

“好。不过这事也不是白给你做成的,本座要在玉心仙这儿讨一个要求,不知意下如何?”

“只要是不违背义理的,请讲。”

“现下还用不着,留着以后吧,玉心仙可莫要忘了。”

“本座这里有还魂令,只需上书相关四位的契约即生还魂之效,届时令化还魂珠,将其含于逝者口中,不日便会魂归眼开。”说话间,冥王手中已现白纸一张,飘飘悠悠,飞到楚客尘手中,客尘接来看,纸上已写好蓝兮瑶三字,字上面还有一滴鲜血。

“蓝兮瑶生死关乎人界与冥界,关乎你这位求生之人和她那位复生之人,此次重生之局有四人牵涉其中,要成事需得到这四人的契约。即分别是人王、冥王、楚客尘、蓝兮瑶四个人。本座的契约已在上面,接下来,就看人王肯不肯了。”

原来那滴血,便是冥王之血,象征冥王之契。

“人王?如今人界二洲分治,诸国并立,众王互王,实不知哪位才是真正的人王,斗胆再请冥王明示。”

“这……人世如此,天命所归,本座世外之人,不好插手相告,玉心仙海涵。”冥王仰头一思,又生一念:“但有一句提醒,近年正属人王交接时刻,旧的将死,新的将诞。人性有恶,交接过程中难免会发生诸多波折,你的出现,定会助人王顺利登位,免去一场灾祸。”

楚客尘倒是没想到:“新人王与我有关?”

冥王笑而不语:“却说玉心仙人已入仙家,这些因缘际会,难道还不能窥得一二么?”

“原想直接征得答案,是我心急了。”楚客尘再一拜,告别冥王,径往熙攘繁盛的人界去了。

楚客尘遍走圣洲各邦和神洲诸国,多方打听,仍是毫无所获,只每每自己卜测之时,才能略见端倪,干脆不再到处游走,而是驻步于松渊国境内一普普通通的山头之上,每日只是打坐问卜,不时卜到人,就托梦于人,指引他们前来寻找自己。

就这般,半年时光,却没有一个人真的找上门来。

今天,楚客尘被一阵不同往常的嘈杂人声给惊醒,他睁眼,静待多时,终于看到一个百来号人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往这边而来。

这座山荒僻,鲜少有人问津,看样子这松渊国的君王,就是真正的人界之主。

楚客尘以隐身之法隐了自己身形,细瞧这一行人动向,见金辇之上坐一男子,冷峻深沉面容,一身黑红配盛装。其人周遭皆有紫气盘旋,前有“功”“业”二兽开路,神采奕奕,后是“命”“理”二兽护其身形,然则摇摇摆摆,虚弱颓丧,行将就木。

“丰功伟绩,然而命不久矣。”楚客尘回想昔日冥王所言,新旧人王将交接,恐怕这位便是那旧的人王。

他们一行人像是在找什么,并没有找到,那辇中人出声对群山叫道:“高人尘中客,既来梦中相会,言寻孤久矣,又因何避不见面?”

楚客尘一听大喜,随即现身,行礼拜见:“楚客尘在此。”

真的有人现身在此,众人纷纷惊叹,尤其是人王,见眼前人一身墨韵白袍,背负长剑,气度不凡,嫣然与梦中所见那人无异,更是难抑兴奋,下辇便拉起客尘的手问:“果然大造化,昨夜梦境诚不虚也,请道长入宫!”

楚客尘便随一行人入了松渊王宫东阳宫,才至,众大臣与妃嫔已齐齐侯着,齐声称:“王上万年!”

礼仪俱毕,妃自退下,王与臣共入朝堂尽皆落座。

人王急不可耐:“先生大能,孤就尽情开言了。不知可有长生之法否?”

话一出,一片静默。君臣屏息以待,楚客尘受众人殷切目光,浑身不自在。

“回王上,也有,也无。”

“何解?”

“欲以苦修得长生,有;若想一蹴而就得长生,无。王上如真一心为长生,需脱胎换骨羽化飞升,即能与日月同寿。在下有三策相助:一为练体,即纳灵运气以修仙身,羽化飞升之日即是长生之时,个中门路,唯佛道两家最为正宗。二为练功,要积德累业,只待功成之日,置之死地而后生,尸解成仙。三为练丹,多依靠外力,如仙人指路、金丹宝物、其中法门,不计其数。”

“这练丹之法听起来就很不错,就有劳道长为孤指一指路,寻一寻宝了?”王已难掩其兴奋。

“不是不可,但还需提醒王上一句,此法纵然最是轻便,然终究非己之力,成与不成极不好说,即使成了,那也是波折重重,甚至无福消受。”楚客尘蹙眉,深觉人王已腐庸,难怪天意要交接。再看这人王,直呼无碍,大笑不止:

“对了,先生不是有还魂令亟待孤签么?来来来,拿出来,这就给你办喽!”

“且慢!”

一声喝阻,让王停下了刚要签令的动作,百官众目之下,一妃嫔上得堂来,坐于王身边,看着客尘,盈盈一笑:“现在还为时过早,待得长生了,再签这还魂令不迟。”

“对对对……淑儿所言极是!这么着吧,楚仙长先在宫里住着,孤特地为仙长设好了丹庭一座,再送奴仆百名,并给你随意出入内外廷之权,望咱们的约定早日达成,孤静候佳音!”

“尘,告退。”楚客尘不愿再多说。

出松渊廷,三名侍从凑上来行礼道:“小人阿杨,阿松,阿槐,见过仙长。”

“你们?”

“王上特意叫我们侍奉。”

“侍奉言过了,只当是共事吧,烦请带路。”楚客尘还给三人一礼,便随三人来到一座庭院。

这院子小而雅致,花草一应俱全,如果不是那些遍地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鼎和瓶瓶罐罐,倒也是一处难得的桃源。

不多时,百余名仆役赶到,他们照常要跪,楚客尘历史制止:“我非此间之人,不必以此间之礼见我,你我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分别。在下只有一事相托,望诸位能守好庭门,万勿让人进来,除此以外,各位都去忙自己的吧。”

此后数月,楚客尘一直闭门不出,既不叫人帮忙,也不用送来的衣食,一度令庭外众人议论纷纷,不得其解。

客尘深知长生不易,叫人王松氏苦修自是不可能,积累功德也非一日之功,也只有仙灵宝物或可一试,怕只怕这位王无福消受,反受其害。可是这要求是他所提,又正值王位更替之际,也许这一切真的是冥冥中注定的呢?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如此,便给他一身仙人骨,使病魔情毒莫侵,壮年之精永存,也可算是长生吧。

客尘深谙五行之术,便在院中置了五行鼎五座,随手收集一枚钱币、一根柳枝、一滴水珠、一颗火苗、一块石头各自放入五鼎中,自己则盘膝坐于五鼎正中,结印施法。

这一忙就是九九八十一天。五鼎中的五件死物在客尘引导下最终变为了活物,一刻不停的吸取天地间五行之精华,最后,他设下五行相生阵,只待开始淬炼肉体凡胎。

万事俱备,楚客尘召来丹庭所有宫人,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们守好庭门,万勿让旁人闯入。交代好了一切,便出了门。

东阳宫内。

“王上,一切已安置妥当,只待您走进去。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提醒一句,我自会尽力为您护法,但事成与否,还是未知,倘若事成自能长生,但若事败则会折寿,依我拙见,王上还是再考虑考虑为好。”

王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直嚷着带路,楚客尘不再多说,领他到丹庭五鼎组成的五行相生阵中坐下,引世间五行精华,为他教化肉体,脱胎换骨。

这一忙,又是一轮八十一天。

将近三个月的不眠不休,最终在松渊王浑身散发出五彩霞光的那一刻,宣布金身已成。然而终归没有修为,是长生不老还是只是益寿延年,只看这位人王究竟有多少功德了,不过既成金身,他只要一切如常,延年益寿肯定没有问题。

二人出丹庭,外面已围满了人。文臣武将、妃嫔皇亲、权贵王公全都在场,他们火急火燎:“王上,大事不好,龙昭与风水联军一路南下,现已攻破观棠城,直取南山之地,不日,便要兵临东阳王城下了!”

“什么?!”松渊王一听,暴跳如雷:“这么大的事儿怎么现在才来禀报?”

臣工中有不满者,嘟囔道:

“王上整日沉迷长生之术,听信妖人之言在宫中设丹庭,叫我等不得进入,如今怎么反过来怨我们了?”

“那南山之地是龙昭与我松渊交界之处,群山环伺,是难得的防御要地,历来也是两国必争之地,为此我们常年征战不休,王上明明清楚地知道,就该巩固边防以御外敌,而不是……”

“够了够了!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一个个都净恼着孤了是吧!这么能说,早干嘛去了?废话少说,先讲讲有用的好不好啊!”松渊王气急败坏,袍袖一挥,背过身不再去看他们。

楚客尘已经明显感受到了身旁众多怨恨的目光,对众人作揖:“诸位,鄙人请王签令长生,以致误国误民,是我的过错,为作弥补,我愿出计,以化解松渊此难。”

按理来说,他本不该干涉人界之事,但奈何一生二二生三,松渊诸事因他而改变了轨迹,他自己也已成为了其中一员,怎奈何,只得介入其中了。

松渊王如见救星,慌忙问:“仙长意欲何为?”

“龙昭风水联盟而伐松渊,其势志在必得,松渊一国绝难应付,我有三策出于王上听:上策乃两国邦交,立约结盟,分南山而治之,如此既可止刀兵,也可分得好处;中策乃借南山易守难攻之优势,守而不战,只待敌军自溃,料来也能退敌,只是怕要僵持,于国不利;下策乃盟西土花忆国与其正面会战,取了南山,花忆有三州为龙昭所夺,败龙昭收失地是其夙愿,定乐意与松渊盟,只是如此一来,未免生灵涂炭。这三计,贵国有三人可胜任,此三人分别是您宫中巧言人箐天,可逞口舌之利签下盟书、摆瓮人卫彰,以缜密心思在南山布下僵局,使敌久耗而自败、刽子手范戮,人屠之名,强败来师。”

“这么说,仙长是赞成谈而不战了?”

“楚客尘言尽于此,欲待如何,还请王上定夺。”对于这三策,楚客尘以上中下三字将自己的想法说的明明白白。现下,他应该让他签还魂令了。

楚客尘掏出还魂令,呈于松渊王面前:

“请王上兑现诺言。”

“好。”松渊王正要动手,却又是一声“且慢”。

不出所料,还是王妃昆淑:

“急什么,仙长就这么走了,是对自己的计策没信心么?您既给我们出了退敌之策,何不再留意几天,倘若中途生变,也好应付,您说是也不是?”

“恕难从命,在下与王上只有长生之约,并无退敌之协。”观昆淑形貌,完全是心计若海的人物,他几次三番不叫自己离开,楚客尘清楚,若不得自己为她一用,她是断不会甘心的。

“对对对啊,如今松渊大难,仙长难道忍心坐视不理?待我们破了龙昭风水,便即给您签令如何?”松渊王连连附和枕边人言语。

松渊众人显然并没有征求楚客尘意见的意思,他们调兵的调兵,征粮的征粮,一溜烟儿功夫都走的差不多了,连松渊王都着急忙慌往东阳去了。只留下昆淑一个,对客尘行一大礼:

“仙长请先屈身丹庭几日,静候佳音。”

昆淑临走前,脸上那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是个人见了都要打一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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