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佩说完，没听到康熙斥责的声音，便大着胆子抬眼看去，把话也说得更明白些:“万岁爷，您不在意这些，可是旁人在意，明妃娘娘恐要被宫里人议论的。”
自古以来，多少年了，女子来月事是污秽，女子生产时也是污秽，寻常人家倒是还好，若是放在皇家，冲撞了皇帝，会说阴气冲撞龙气，于国家兴衰有碍。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一个国家的灭亡总是和女子有关系。
康熙这回听懂了，他自是不在意这些，只不过他得为着景素在意，“你去把梁九功叫来，哦，还有小林子。”
康熙在罗汉床坐着，手里的茶盏盖子被掀开，又被盖上，啪嗒啪嗒，一声一声的。
梁九功见状便跪了下来，万岁爷这是有大事要说。
梁九功都跪了，文佩几个自是都跪了。
“我知你三人与明妃感情深厚。她性子软，”康熙顿了顿，就对朕性子硬。
“有些话她不会对你们说，是信任你们。朕要你们对得起明妃的信任，朕要你们一辈子都对明妃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康熙把茶盏放在桌上，双手支着膝盖，身子往前倾了倾，“你们可明白？”
文佩带头，把身子伏得低，“万岁爷放心，奴婢们一定护好明妃娘娘，一定护好四阿哥，护好景仁宫。不辜负万岁爷信任，不辜负明妃娘娘与奴婢等人的情谊。”
康熙把身子往回撤了撤，“朕爱护你们娘娘，你们记住，朕给你们的，远比别人给你们的要多得多。行了，退下吧。”
“梁九功，朕知晓你一贯耳聪目明，这宫里的事，你知道的比朕还要多。”
梁九功服侍康熙近二十年，他从未对自己说过这样重的话。
明朝太监弄权，摆布君王，残害忠良，搅弄的国之不国，民不聊生。太祖爷还在的时
候，便不喜宦官，他未等到入关便离世，自也是未曾用过宦官。受他的影响，或者说是明朝灭亡的影响，在盛京称帝的太宗乃至入关后的顺治爷，对宦官的态度也是可有可无，并无亲近。
梁九功运气好，跟了个对宦官不排斥的皇帝，他虽无二心，可是这些年过得舒服，偶尔跟康熙回禀事情的时候，也会多说几个字，或者少说几个字。
梁九功瑟瑟发抖，额头上往外冒冷汗。
康熙及时解救了他，“不过朕知道你忠心。”
梁九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万岁爷圣明！”
康熙叫他起来，“你了解朕，有些事知晓朕不想听便不多嘴，这很好。只是以后这景仁宫的事，和毓庆宫一样，若是漏了消息，或者朕知道的晚了，你也就不必跟朕面前当差了。”
———
康熙捏了捏双眼内眦，这群不省心的奴才，非得朕亲自敲打。
他没控制住自己的手，戳了戳景素的脸蛋，“你命好，劳动朕亲自敲打这群奴才。”
康熙觉得自己劳苦功高，于是很不客气的掀开了被子躺下，更加不客气的把睡熟的景素圈进了怀里，并小心翼翼的把一只大掌放到了她的小腹上。他见她原本捂着，只是手小，感觉没什么作用呢。
康熙昨晚儿没怎么睡好，白天劳神费力的事情又多，他也实在是又困又累，两人相拥而眠，抵着足，就这样睡过去了。
屋里安静，床帐外的微弱的昏黄灯光显的温馨，屋外的人却没这么好过了。
这说的自然是梁九功，他原还对周书成幸灾乐祸的，结果转眼自己就摊上事了。
他向来是聪明的，趁着文佩去叫景仁宫的宫女和太监的时候，跟荔枝套话。
荔枝心眼儿是真好，就是不多，觉得梁九功是万岁爷身边的人，万岁爷又对景素 那么好，没什么防备的，几句话就被梁九功套了个干净。
于是文佩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了个跟她翻白眼的梁九功。
“梁公公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她猜想这位梁公公大约是吃瓜落了。
梁九功有些没好气的对文佩说，“姑姑厉害，有勇有谋。”
以前同这位姑姑没怎么接触过，只是在把她调到景仁宫之前查了查，知道她是明末时就在宫里当差的，哎，这经了朝代更迭的动荡还能活的，如今还活的这么体面的，怎么可能是个软乎人呢。
瞧就这么一句话，正好就挠到了万岁爷的痒处，胆子也是大得很，万岁爷万一就生气了呢？万一对明妃娘娘就没那么上心呢……好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万岁爷对明妃娘娘上心的很。
文佩不置可否，笑了笑，“各为其主罢了。我如今要想过上好日子，只得是我家娘娘过得好。”
“行了，咱们办事吧。万岁爷要你们护住景仁宫，我自得在旁边儿瞅着。”梁九功还是要面子的，可不能把万岁爷训斥自己话泄露出去。
他以前也不是不上心，不然怎么会把文佩她们三个调到这景仁宫来。不过再多的心也没上，其他的宫女太监，可能真的有些什么问题也说不定？
文佩称赞梁九功，语气十分真诚，“梁公公是万岁爷前伺候的，能伺候的了万岁爷的人怎么能是一般人呢？我们三个加一块儿，也不如您一个人人头熟，有您帮着看，我们也能给万岁爷交差了。”
梁九功这人没什么太大的缺点，但是吧，就是爱听人说他好话，也就是说，喜欢别人恭维他。
此刻他被文佩真诚而生动的充满着感谢的语气感染，他信她说的是真的，于是大手一挥，不计前嫌:“你有什么事儿尽管跟我说，一定给你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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