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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第 1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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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绿油油的山桃栽入土壤。

这是片矮矮的桃林,最高的一枝也只到余鹤膝盖,余鹤和傅云峥靠在一起,垂眸看着这棵山桃。

千年万岁,对于爱情的希冀,短暂地在这株小小的山桃之上生长。

人生跌宕,万物轮转。

工作人员把刻着编码的钢印牌绑在树上:“还有刻名字的钢牌,要么?一百一张,一个字五十。”

余鹤大吃一惊:“这也太贵了!”

傅云峥掏出手机:“扫微信还是支付宝?”

工作人员从兜里掏出个塑封一维码:“都行,看您。”

‘滴’的一声,傅云峥手机上出现付款页面。

傅云峥问余鹤:“你想刻几个字?”

余鹤答:“四个。”

工作人员拿出个小本:“刻什么你写上,我这就去刻。”

余鹤接过本,写了四个字:百年好合。

傅云峥:“......”

虽然知道余鹤是想表达和他白头偕老的美好愿景,但这也太直白了。

傅云峥说:“不如写陌上花开吧。”

余鹤侧头看向傅云峥,脸上露出不知所云的清澈。

傅云峥拿过本子:“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这是吴越王写给他夫人信中的一句话,意为盼归。

在千里江山之下,每个人都是极微小的烟尘,被命运洪流裹挟着向前,世事多变,命途难测,纵然知晓不可骤得,仍不愿留下遗响独自寄予悲风。

花开有信,烟月无穷,愿托鸿雁传锦书,万里可相逢。

余鹤瞬间懂了,称赞道:“还是傅老板学识渊博,往后傅老板要是出差久了,我就给傅老板发这四个字,你看到了就要早点回来。”

傅云峥和余鹤并肩而行,从遍野的山桃中穿过。

傅云峥说:“你直接给我发‘快回来’三个字就行。”

余鹤说:“那不显得没文化吗?”

傅云峥行步如风:“那也好过连发一十多条消息,还都是59秒的长语言,动一下手机就要重新听。你没看网上说吗,发这种长语音的人最讨厌了。”

余鹤一点不怕被傅云峥讨厌,反而笑道:“我也不那么给别人发啊,你远在国外,和我隔洋跨海的,也不知道该几点给你打电话合适,只能给你留言了。再说你那么喜欢我,讨厌一点也不影响总数吧。”傅云峥拨开眼前的红柳,从树丛中迈过去:“不影响,梅森数减一万也还是位。”

余鹤关注点只在扣分上,很惊讶地说:“会减一万那么多吗?”

傅云峥脚步微顿,侧头看余鹤:“可你的总分是梅森数啊,你知道什么叫梅森数吗?”

余鹤理直气壮:“不知道。”

傅云峥:“梅森数是正式数学中的超大数,有几千万位。”

“几千万位?”余鹤低头算了算:“个十百千……亿才九位啊。”

傅云峥眼眸中流露出笑意:“现在扣你一万还多吗?”

“不多!”余鹤心里高兴,一下跳到傅云峥后背上,得寸进尺似的耍赖:“走不动了,你背我。”

身后忽然蹿上来一个人,傅云峥完全没有准备,扶了一把旁边的红柳才将将站稳。

傅云峥单手托着余鹤腿根:“一声不吭就往人身上蹿,你以为你跟岚齐一样轻吗?”

余鹤把下巴搭在傅云峥肩膀,歪着头,呼吸间能看到傅云峥轻动的发丝。

“你看见他蹿我背上了。”余鹤陈述道。

傅云峥说:“看见了,我怕你又掉湖里去,余光一直盯着呢。”

余鹤轻笑一声,明知故问:“那你怎么不吃醋啊?”

傅云峥背着余鹤,慢慢往红柳林外走:“两个小孩凑在一块儿玩,有什么醋可吃的?”

余鹤两条长腿夹在傅云峥腰间:“我也是,我从来没想过你会不要我,去找别人。”

傅云峥嗤笑一声,没说话,显然是对余鹤的说法持保留意见。

余鹤恶声恶气,勒着傅云峥脖子:“怎么,你有话要说?”

傅云峥忍不住笑:“没有没有,我没话说。你别勒我脖子,一会儿咱俩都摔了,老实点。”

傅云峥不说,余鹤自己倒是把自己老底全掀了。

他问傅云峥:“你是不是想说,我梦见你出轨那事儿?”

提起这个,傅云峥笑得更厉害,毕竟那件事可太有趣了。

傅云峥笑着说:“你不说我都忘了。对,你梦见我出轨,还梦见我要掐死你,你说......你说你会变成阁楼上的疯子原配,然后我会和某个家庭教师相爱。”

余鹤脸上挂不住,从傅云峥背上跳下来,捡起个树枝指着傅云峥:“你不许说了!”

傅云峥一边后退,一边继续讲:“因为这个,张琛阳来云苏过年那会儿,我姐怕你不高兴,给张琛阳找的家教全是退休老教师,一个赛一个严肃,训得张琛阳再也不想来云苏玩。”

那会儿余鹤躁郁发作,陷入逻辑怪圈,坚定认为《简爱》是本预言书。

傅云峥劝不动他,只好答应余鹤傅宅不会出现家庭教师。

过年那会儿,傅云峥他姐带着儿子过来玩,说张琛阳成绩不好,在全班考倒数,让傅云峥给找个家教给补一补。

余鹤听到后,用一种‘果然如此、我早看透了、人间不值得、全是骗子’的奇异眼神深望了傅云峥一眼,而后躲进了阁楼不肯见人。

傅茹兰哪儿知道自己一句话惹了这么大祸,吓得什么似的,在阁楼门口和傅云峥两个人轮番说好话,最后找的那家教岁数几乎赶上傅云峥大伯,满脸皱纹不说,比教导主任似的还凶。

就是上学时,大家都会偷偷叫她‘灭绝师太’那种凶。

张琛阳这次来小舅舅家玩,完全没有体会到任何快乐,全是阴影。

后来傅茹兰再说带着张琛阳来云苏,张琛阳吓得直哭,保证以后一定听话,好好学习,再也不气妈妈了。

这是余鹤的黑历史,从不许人提,一提就炸毛。

这会儿傅云峥几乎从头讲了一遍,余鹤当然恼羞成怒。

余鹤举起树枝,威胁道:“你是不是讨打?”

傅云峥扭头就跑。

有时候,小孩就跟小狗一样,你不跑他也不追,你一跑,他追得欢着呢。

余鹤虽然挺大个人了,但傅云峥面前,心理年龄还是经常跌落到三岁左右。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余鹤举着根红柳枝追着傅云峥满山跑。

傅云峥每天都晨跑五到十公里,要是论耐力,余鹤是比不过傅云峥的,然而余鹤身高腿长,爆发力极强,两条长腿一迈,像鹤也像鸵鸟,三两步就蹿了过来。

到底是在山脚下,道路松软略显崎岖,傅云峥怕余鹤摔着,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余鹤没想到傅云峥忽然不跑了,挥在空中的红柳枝来不及收力,‘嗖’地一下抽向傅云峥的胳膊。

傅云峥没躲没避,硬生生挨了这么一下。

余鹤愣在原地,反应过来以后赶忙卷起傅云峥的袖子查看,问他疼不疼。

傅云峥没答,面色淡淡,瞧不出喜怒,只是反问道:“解气了?”

余鹤内疚极了,他本来是和傅云峥闹着玩,谁想到真的打到了傅云峥,红柳枝细长坚韧,抽在身上跟鞭子似的,能不疼吗?

卷起袖子,只见傅云峥小臂上被抽出条一指宽的红痕,红痕中间微微泛白,被损伤的毛细血管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几个小时后红痕中间就会瘀出一道青紫。

余鹤反手递上红柳枝,负荆请罪:“你打回来。”

傅云峥神色不动,接过三尺长的红柳枝。

余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你想打哪儿?手心,胳膊,还是后背?”

傅云峥倒握柳枝,吐出两个字:“屁股。”

余鹤:“......”

他转身背对着傅云峥:“你打吧。”

过了一会儿,身后没什么动静。

等待挨打的过程可太吓人了。

余鹤按耐不住,好奇地侧过头,正听见傅云峥让他转过去,把手伸出来。

余鹤以为傅云峥要打他手心,转过身乖乖伸出手。

惹祸后的余鹤老实极了,跟个听话的小机器人似的,傅云峥要他怎么就怎样。

不管怎么样,余鹤还是很紧张的,马上就要挨打,背对时有背对时的紧张,正对时有正对时的紧张。

傅云峥举起柳枝,余鹤不由屏住了呼吸。

却见傅云峥随手掰断手中红柳,把折成两截的柳枝放在余鹤掌心。

傅云峥轻声道:“大傻子,我说过永远都不会打你,你怎么忘了?”

余鹤鼻尖微酸,心中倏忽炸开一朵烟花。

满园鲜花汹涌着绽放。

他从不知原来爱可以像傅云峥这样毫无底线。

余鹤满心欢喜与爱意呼之欲出:“那我犯了这么大的错,你也不罚我吗?”

傅云峥揽住余鹤的腰:“罚。罚你以后只要看到红柳枝,就要想起我。”

余鹤抬眸凝视着傅云峥,眼中满是无需言说的爱意。

傅云峥亦然。

傅云峥抬起手,拇指摩挲在余鹤眼尾:“天南海北,无论将来你走到哪儿,都要记着你还欠我这一下。今生还不上,来世也要继续来找我还,记住了吗?”

傅云峥真是个狡诈的资本家,挨了余鹤一柳枝,要余鹤的余生来赔尚且不够,还要搭上一人的来世。

可余鹤却求之不得。

真是奇怪,余鹤每一天都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爱傅云峥,爱到这种感情已经沾满了他全部的心神,但离奇的是,如此充足的爱意居然还能增加。

余鹤握住傅云峥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吻,沉声回应:“我记住了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无论你在哪儿我都会找到你。”

傅云峥弯起狭长的狐狸眼笑了笑:“那可真是......无上欢喜。”

轮回是佛家的说法。

云苏多道观傅云峥也相信道法自然。

道家不讲轮回他们认为人死后魂魄分散灵魄往生魂魄与躯体分离后生命就不是原来的模样就像一颗露水消散在天地间纵然水雾再次凝聚成珠也不是原来的那颗。


所以在道家的典籍中很少有什么来世续前缘的故事。

傅云峥是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唯物主义者他吸收道教的理念只是在人生迷茫处寻求的一种信仰。

他清楚地知道:人是没有轮回的。

人死万事空前尘了。

但在辽阔苍茫的龙首山在他们共同种下那一枝的山桃的瞬间傅云峥忽然很想祈求来生。

不拘于是什么人也好、动物也好、花草也好他都想再度邂逅余鹤。

只要能再相见什么都好。

如果不能做比翼鸟、连理枝那傅云峥倒想做一棵大树千年万载岿然不动总有一天能等到他想见的人。

傅云峥违背了信仰违背了唯物主义只求来生的一面之缘。

虽然现在他就和余鹤站在一起。

但他还是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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