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
阿光看了看表情凝重的苏茵，又看了看一脸凶神恶煞的阿梅。
“那个小娘难产，大家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接水啥的。我年纪小，也没人看着我。”
阿光低了头:“我当时好奇，就凑近屋子顺着缝，往那小娘的屋子里看。”
“然后呢？你看见了什么？”
苏茵的声音，不自觉地在颤抖着。
“我看见……我看见那小娘跪在地上，脖子上扯紧了白巾，一个婆子正使劲勒她！”
苏茵一时重心不稳摇晃了一下，阿梅连忙去扶。
看苏茵的手指扣弄着指肚肉，无意识地都已经抠破，豆大的血珠瞬间凝结在伤口处。
“姑娘……”
“无妨，我没事。”
苏茵面色苍白，示意阿光:“你继续说。”
阿光偷偷瞄一眼那小姐，看她脸色差极了，但是也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那婆子一直勒着，直到小娘没了呼吸。然后我见她那……那衣裙下面，好大一片血迹……”
“继续说。”
“然后，我看见那样的场面，胆子都被吓破了。也不敢大声哭，就快点跑掉，又坐了别人的马车回老家了。”
“勒死那小娘的婆子……你认得吗？”，苏茵紧紧盯着小厮。
“应该是秦大夫人身旁的人……那婆子姓什么来着？好像是朱？”
苏茵点点头，嘴里念叨着:“朱婆子，原来是朱婆子。”
她的胸膛起伏不定，断断续续地进一口气又出一口气，嘴唇苍白无血。
那朱婆子，苏茵每次见秦夫人的时候，她都在旁边立着伺候。
这十几年来，朱婆子每每看见自己，都是一副温和慈祥的婆婆模样，
天天见，日日见。苏茵怎么也没想到，那杀人凶手竟然就在眼前。
苏茵冷笑一声。她见着自己，心里会不会也是在嗤笑，笑她笨笑她傻。
小厮看这小姐好像被吓得狠了，浑身都颤抖着。
他不敢再说什么话，只默默站着。
阿梅看苏茵这样难受，过去扶她:“姑娘，你没事吧？”
苏茵扶着她的手起身，说道:“无事，我们先出去。”
阿光看这两位姑娘这就要往外走，连忙哭喊着:“贵人们，我全都说了，我什么都招了，你们饶我一命吧！”
苏茵扫了扫裙摆上沾的草叶子，给了阿梅一个眼神。
阿梅马上心领神会，苏茵便提着衣裙出去，回府上了。
过了一会儿，阿梅回来了。
她进来院子，禀报道:“那小厮已经画押了供词，我们的人把他看管在那小破院子里，肯定放不走他。”
“嗯，你做的很好。”，苏茵抬了头，转着手上的茶杯。
如今的事情看来……当年母亲并不是难产而死，而是被那恶毒的朱婆子所害。
但是，一个婆子会去勒死小娘，如果没有别人的指使和助力，恐怕，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那会是谁呢？
还能有谁！
苏茵冷哼一声，怪不得，那秦夫人如此忌惮她。
原来父亲晚到的原因是其次，她这毒蛇心肠的妇人才是正主！
“姑娘，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阿梅问道。
苏茵放下杯子，她清秀的脸蛋沉稳冷静。
只有那双漆黑的眼眸，宛如溶洞深处的一汪清池。幽静澄清，没有一丝波澜。
“我们给她挖个大坑。”，苏茵看着阿梅，“引蛇出洞。”
阿梅有些疑惑，苏茵又看向窗外，枝梢的积雪已经全化完了。
院子里地面上，也有几株早生的小草冒了芽，绿点点一般，看得人心情好。
寒冷的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几天后，谢王府上。
“公子！公子！公子公子……”，飞流一路小跑，绕过弯弯曲曲的长廊，撩了帘子进来。
谢轻鸿又翻了一页手中的兵书，从陷下去的绒布坐垫中起身，一脸不耐烦。
“怎么了飞流，我不是说过，让你平日里安稳些。这是发生什么急事了？那个小厮不是已经被苏二姑娘抓了……”
飞流使劲点点头:“对！就是那小厮！”
随即又马上摇起头否定来:“啊不对不对！不是，不是那什么小厮，是苏二姑娘！”
谢轻鸿放下兵书，有些急切地问道:“苏二姑娘？怎么了，她出什么事情了？”
飞流看着自家公子担忧的眼神。
啧啧，还说自己慌张呢，看这不值钱的模样。
“倒也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就是……您看。”，飞流神秘地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帖子模样的东西。
“苏府派下人来送帖子。我一看，是苏二姑娘亲自题的，说想邀您去踏青呢。”
“什么？你这顽劣的小子，别是哄我的吧！”，谢轻鸿诧异得很，接过来帖子看。
将请帖烫金的封面打开后，映入眼前的，就是几行娟秀的字迹。
“寒冬新过，初春欲至。彼时汝为执偷包之贼，解我衣然之急，欲报无时。今春至，天气自和，意邀并踏青。公子可赏？望勿辞，小女在家，待君之佳音。”
“怎么样，公子，我没有骗你吧。”
飞流嘿嘿笑着，一边看自家公子不住地摩挲着帖子。
“哼！你先出去，出去出去，去守好你的庭院。”
谢轻鸿将贱兮兮的飞流推出去，转身又看着这请帖。
他忍不住把这帖子上的字，正着读了好几遍后，又倒过来继续看着。
一丝惊喜和雀跃悄悄爬上心头。
心湖的中央，好似被飞过的蜻蜓不过点了一下，一圈圈涟漪就马上荡漾开来。
谢轻鸿不自觉地捂着胸口，躺在床上翻过来身又翻过去。
这是什么感觉？
现在初春的空气还有些凉，但是心里暖洋洋的，就好像小时候一头栽在祖母缝的绒娃娃身上。
谢轻鸿突然一下子起身坐起来，去捣鼓那百年不看一次的衣橱子，往外喊着。
“来人！我上次穿那件深蓝色的皮子呢？”
飞流从棉帘子处探出半个头来:“公子，哪个哪个呀？”
他又作出思考状:“哦~是那次见苏二姑娘时穿过的那件吗？好像是在下层放着……”
“你这小子，怎么还没走！”
一个枕头正朝着飞流掷过来，他一下子接住，嘿嘿直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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