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怎么会这么冷啊。
苏茵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寒冷的湖水中,寒气往全身的毛细血孔里不住地钻,让人心里也变得寒冷。
她从睡梦中朦朦胧胧地醒来,被寒气逼得,畏畏缩缩地往被子下面躲,又试着把头蒙在里面。
但这有许多缝补的破洞、尺寸又小的破布被褥又怎能为她带来多少温暖呢?
苏茵起身,抚了抚凌乱的头发,向外面喊着:“阿梅,你在外面吗?”
一个丫头慌慌地从外面跑过来。
她扎着小辫,穿着一双鹅黄色的布鞋,布裙上有许多缝缝补补的口袋。
“我在我在,怎么了小姐?”
苏茵抚额,一双委屈的眼睛看向阿梅道:“这天真的冷的要命,我们还有剩的黑炭吗?”
“一点也没有了…小姐,我们前天就把所有炭都用光了…”
阿梅低着头。
“那天杀的阿光,他们惯会见人下菜碟,每个院里都是称好的份量,偏偏我去,他就给我最少的半篓!”
阿梅又委屈又恼怒,眼里都急得憋出了泪花。
“没事,我没怪你,阿梅。唉,他也是受人所托、为人做事吧。那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苏茵安慰了一番阿梅,又拢了拢冰凉的被子。
“我再躺一会就起来了。”
“喵呜~”
苏茵惊喜地起身,回过头来,向窗边看去。
一只身形纤长的橘猫正沿着窗边走过来,它虽然不胖乎,但是身上和脸上确是极干净的。
“小花来啦~”
阿梅破涕为笑,走过去将橘猫一把抱起来,放在床上。
橘猫也很顺从。看苏茵掀开了唯一有点暖气的被子口,便伸展了身体,也躺了下去。
“阿梅,我抱着暖和的小花,好像感觉也没有那么冷了。”
苏茵把脸蹭在猫肚子上,满足地笑着,灰扑扑的脸上也有了一点光彩。
阿梅看着这场景,“嗯”了一声。
转过身子,两颗泪珠却忍不住凝结在眼角,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明明苏茵是将军府的小姐,应该是花团锦簇围着,仆从们前呼后拥地捧着。
但为什么我们小姐的生活就要过得如此艰难呢?
甚至还不比府外普通人的生活!阿梅叹息。
苏茵是苏家二小姐。她的父亲苏景湛是皇后的弟弟。皇后有一个二皇子和小公主,宠冠后宫。所以苏茵父亲也在官场平步青云,经任大将军之职。
苏景湛常常出征,对男女之事并无在意。在和将军夫人成亲之前,也只是遵长辈意迎进一个小妾,那便是苏茵的母亲。
但苏茵母亲命惨,在生第二个孩子时难产而死。苏茵就没了母亲,也就没了依靠。
而那将军夫人姓秦,名叫秦燕婉。虽然看似心善,却是个笑面虎。
她面上对将军百般叹息,说这小妾可怜,说这留下的苏茵也实在可怜。背地里却又对她不闻不问,大有要她自生自灭之意。
而秦夫人唯一的嫡女苏瑶,更是被宠得无法无天,仗着母亲对她行为的放纵,更是对秦茵无理打击。
她让下人们每天只送去寡淡的饭菜,路过的时候也假装无心地,用力去撞苏茵,然后花枝招展地大笑。
苏茵的地位,连下人对她们也没有好脸色。
甚至现在这寒冬腊月,且不说这屋里有漏风的地方,补补倒还好撑过去。现在连供给苏茵院子里的煤炭,都是极少,今天有,明天没的。
阿梅心中酸涩,又看了一眼床上正抱着小花,甜甜睡去的苏茵。
她低头摇了摇头。罢了,小姐还好是开朗的人儿,先将就着活下去吧。
另一边,嫡女苏瑶也刚刚醒过来。她伸了伸懒腰,掀开厚厚的丝绸被子。又拨开轻纱帘子,坐在梳妆台前。
婢女金铃从门外撩开笨重的厚帘,端着放着热水的银盆缓缓走过来。
“小姐,您醒啦,现在要梳妆吗?”
“嗯…”,苏瑶懒懒地回应道。
用热水洗了把脸,苏瑶又用热帕子绞干了手脸,涂上脸油。她看着镜子里的脸庞,年轻,红润。
“小姐您真美,这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还有吹弹可破的皮肤,就算那面容冰冷的谢小王爷,看到您都会忍不住动心吧。”
金铃边给苏瑶梳头发,边甜甜地说着。
“他算是个什么!不过是个势微的王爷,还值得我梳妆打扮好,去给他好样子看么?”
苏瑶推开金铃的手,自己拿起木梳梳起来,看样子像是恼怒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谢小王爷,谢轻鸿,是谢王爷谢晋康唯一的嫡子。新皇登基已有多年,感念王爷当年一臂之力,所以对王府一直关怀备至。
王府也曾经一时兴旺,但是自从谢王妃因病离世,王爷便消极度日,王府的情形也一跌万丈。
唯一的嫡子谢轻鸿,自小失去母亲,父亲也无心仔细教导他。所以从小看着也比其他孩子成熟,脸上总没带着点笑意。
如果这总面带严肃的人儿,眼里也对自己流露出欣赏爱慕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苏瑶这样想着,忍不住撇了一下嘴,放声大笑起来。
正服侍她穿衣的金铃也笑着抬起来头来。
“小姐,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吗。还是想到,捉弄偏院那庶女的方法了?”
苏瑶笑着瞥了一眼金铃,那眼神里的寒色吓得金铃慌忙低下头,不寒而栗。
“对,我差点忘记那小乞丐了。今天难得早起。走,我们去看看这小贱人在干嘛呢!”
苏瑶一拎裙摆,往苏茵院子里走去,金铃忙招待仆人跟上。
苏茵院子里光秃秃的,只是开垦了一片土地,稀稀拉拉分布着满是白霜的大白菜。
阿梅正在院子里打理,看见苏瑶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也不顾手上的菜叶子,忙上前去请安。
“嫡小姐安,这天寒地冻的,我们小姐还未起床,您先…”
阿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瑶身边的仆人一把推开。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手脏,还敢往主子身上靠!”
阿梅跌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瑶就已经进了屋,又往里走。
只看见内屋床上,苏茵正躺在破布被子里酣睡,脸色看起来很是温暖。
苏瑶勾了勾嘴角,邪笑几声。拿起旁边梳妆架的水盆子。
好大一盆水,哗地便往床上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