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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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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天早上九点, 余鹤搂着被在床上赖床。

小野猫睡在床的另一角。

说来奇怪,余鹤才是小野猫的铲屎官,但比起余鹤, 小野猫更黏傅云峥。

傅云峥对此给出的解释是:“因为我从来不逗弄它。”

余鹤表示:“对, 你都是逗弄我。”

总之,当傅云峥换好正装准备出门时,余鹤和小野猫都没有起床。

傅云峥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和傅家人一起过年,今年无论如何也得回老宅守岁了, 只是最近余鹤状态欠佳, 虽然已经好转了许多,但傅云峥仍不放心。

余鹤对自己倒是挺自信的。

当然,他的自信做不得数,毕竟余鹤最近都维持在轻微躁狂的状态下,对什么都很自信。

“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傅云峥捡起沙发上的逗猫棒捅了捅余鹤的腰:“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过年怪可怜的。”

“没事, 余清砚说晚点来找我,他也不想在家里过年。”余鹤翻了个身:“我最近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要是真有谁惹我,我可能会炸。”

傅云峥说:“现在谁敢惹你?傅聪林见了你都绕着走。”

“我不想见那么多人。”余鹤把脸埋进被子里:“你早点回来。”

傅云峥应声道:“好,十二点一过我就回来。”

*

下午三点,余清砚带着打包来的饭菜来投喂余鹤。

余鹤快饿死了, 把余清砚推到餐厅, 就差拿着筷子敲碗了。

余清砚外套都没脱,一边拆外卖盒一边说:“别着急, 这都凉了,我得给你热一下。”

余鹤探头探脑, 伸手去扒拉打包的纸袋:“就没有什么现成能吃的吗?”

“有。”余清砚拿出其中两个透明塑料盒:“凉菜, 夫妻肺片和......烧鹅。”

余鹤吃凉菜的功夫, 余清砚去厨房热菜,放烤箱地放烤箱、放微波炉地放微波炉。

余清砚挽起袖子,又很快放下,拿出平底锅给余鹤热馅饼。

余鹤瞥了眼余清砚的背影:“把外套脱了吧,别弄上油。”

余清砚背对着余鹤应了一声:“还好吧,刚进屋还有点冷呢。”

“屋里26°你还冷?”余鹤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短袖:“我还怕你热,也给你找了个短袖呢。”

余清砚用锅铲把锅里的馅饼翻了个面:“我才不穿你的衣服。”

余鹤靠在椅背上,仗着颈椎好,脖子往后折过去看余清砚:“你怎么这么挑啊?”

余清砚侧身看了余鹤一眼,入目的除了余鹤棱角分明的下巴,就是余鹤脖颈间还没有完全褪去的瘀痕。

紫得发黑。

余清砚很心疼,但又没法说什么,毕竟是余鹤的亲生父母,余清砚也没办法说些什么,他和余鹤的性格完全不同,余鹤说起余世泉的坏话就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其实说了又能怎么样呢,要是光看别人吃亏就能长记性,那天底下也没那么多倒霉蛋了。

非得自己在坑里摔过才知道疼。

“什么叫我挑?”余清砚把馅饼盛出来端给余鹤:“你怎么跟个大直男一样,我穿你衣服合适吗?”

余鹤很认真地皱着眉想了想,飞速运转的大脑也给不出合理的答案,他虚心求教:“怎么不合适了?”

余清砚把盘子扔在桌上:“哪儿都不合适。”他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你想想要是傅总的衣服给别人穿,你不会觉得很别扭吗?”

余鹤低头咬了口馅饼:“这有什么别扭的,我给你找到t恤就是他的。哦,对了,他没穿过,是献血送的,你想得太多了余清砚。”

余清砚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推了余鹤一把:“你故意的。”

余鹤露出个坏心眼的笑:“你努力教我做人的样子特别好玩。”

余清砚抚了下胸口:“你能不能少气我。”

余鹤伸手去握余清砚手腕:“你贫血最近好点了吗,手给我,我给你把把脉。”

余清砚居然往后躲了一下,说:“我最近挺好的。”

要在平时,余鹤自然不会觉出有什么不对劲,但他现在处于高机能运转的状态,反应特别快。他一把抓住余清砚袖口的毛衣:“你手怎么了?”

余清砚挣动两下没挣开,他捂住自己的手腕:“余鹤,你放开。”

余鹤从餐椅上站起身,俯视余清砚:“把手给我。”

余清砚当即愣在原地,他感受到了强烈压迫感,这是他从未在余鹤身上感受过的。

怔忪间,余鹤撸起了余清砚的袖子,看到了余清砚手腕上有一串水泡。

余鹤第一时间以为是疹子,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烫伤。

余清砚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毛衣,袖口很有弹性不会蹭到他手腕的水泡,余鹤继续把袖口往上卷,发现水泡从手腕到手肘处全都有。

不多,但面积很广。

“你这是怎么弄的?”余鹤皱起眉:“那只胳膊有吗?”

余清砚没说话。

余鹤观察着这些水泡的分布:“你是做饭的时候锅炸了吗?怎么溅得这么均匀?”

余清砚笑了笑:“是,煮汤的时候砂锅炸了,我抬起手挡脸,就全溅胳膊上了。”

“哎哟,你小心点啊大哥。”余鹤转身把给余清砚准备的短袖拿过来:“你把衣服换上,我给你把水泡挑了。”

余鹤回楼上去取挑水泡所需的银针,镊子。

下楼时,余清砚已经换好了短袖,白色棉质t恤背后印着双手交握的图案,下面还有八个红色的大字:‘无偿献血,感恩有你’。

余清砚清清瘦瘦,两条细白的胳膊上零星缀着十几个水泡,小的只有黄豆大小,大的约莫蚕豆粒那么大,看着还挺吓人。

也就是冬天不容易感染,否则余鹤肯定得让余清砚去医院处理这些烫伤。

余鹤坐在余清砚对面,握着他手腕仔细端详:“要想不留疤,还得去医院做烫伤修复,我这手艺很糙的。”

余清砚垂眸盯着桌角,眼神涣散,听到余鹤的话回过神:“又不去选美,留块疤算什么。”

余鹤说“那好吧,余大夫都给你治了,记得伤口别沾水。”

说完,余鹤从医药箱里挑挑拣拣,把酒精、双氧水、碘伏、烫伤膏摆了满桌。

余清砚是真没把这点伤当回事,热水溅上去瞬间有些疼,当时只是有些发红,拿冷水冲了冲就没在管。

大过年的余清砚懒得往医院跑,余鹤又跟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发了十几条微信催他,谁料从奉城到云苏这会儿工夫就起了水泡,在车上挽起袖子查看时也没觉得多严重。

瞧见余鹤把各类药罐摆了一桌子,这阵仗倒是有点心惊。

不就是拿针扎破皮然后把水挤出来么,怎么搞得做手术一样。

余鹤把空托盘放在桌面上,在托盘上面用酒精冲余清砚的胳膊,冰凉的酒精浇在灼痛的水泡上,随着酒精挥发,胀痛感略有缓解。

余鹤攥着余清砚的手腕,右手拿起银针,嘱咐道:“别躲啊,一躲戳穿了可疼。”

“我又不晕针我躲什么?”余清砚看着余鹤手中的针:“为什么你自己拿着针就没事?”

余鹤捏针的手很稳,针头一落,靖蜓点水般刺破水泡表皮,而后用无菌棉吸走水泡里的组织液:“我又不会拿针扎我自己。”

余清砚看着余鹤娴熟地处理伤口,有些疑惑:“有人拿针扎过你吗?”

余鹤的手微微一顿:“我不记得了。”

余清砚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犹豫着问:“是余世泉吗?”

“不是。”余鹤下意识回答,而后抬眼看向余清砚,眼神中满是审视:“为什么这么问?”

余清砚的手指不自觉地微蜷:“我听妈妈说,他之前打过你。”

余鹤面色瞬间一冷,略显慵懒眼神变得很锐利,他挺直脊背,警惕地问:“他打你了?”

余清砚摇摇头:“没有,他都病成那样了,哪里有力气打人?”

余鹤握着余清砚手腕的手微微攥紧:“余清砚,余世泉是一个得寸进尺的人,他会不断试探你的底线,你要留心少被他干预。”

余清砚温和地弯起眉,轻轻晃了晃手,宽解余鹤过于紧张的情绪:“好的,我知道了。”

余鹤观察着余清砚的表情,似乎在判断余清砚是真的知道了还是在敷衍他。

不过余清砚的表情总是那样,看起来温和无害又很好相处,余鹤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说:“要不你就从余家搬出来,在大学旁边租一个或者买一个房子。”

买一个房子?

余清砚眼眸微抬,对余鹤的提议很动心。

他从小生活在不稳定的环境中,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确实能带来安全感,填补余清砚心底的漂泊感,

因养父母欠下了巨额债务,他们总是要不断地搬家躲债,转学和适应新环境是余清砚很小就培养出的本领。

余清砚相貌清秀,成绩优异,很得女孩子喜欢,这样的转校生很容易引起本班男生的孤立。

以坐在后排那几个差生为主。

余清砚不愿意把后排男生们欺负人的那些手段称之为霸凌,撕掉作业本或者把书包扔到树上的行为,并不能引起余清砚的愤怒和惊慌。

比起那些追债的债主,初中生的行为幼稚且低级。

余清砚不生气,但他觉得很麻烦,毕竟他们家负债累累,没有多余的钱可以供他挥霍,不断去促进校门口书店的盗版教材全解销量。

一本盗版教材全解居然要卖正版的价格,这是现在的余清砚都无法理解的物价。

哪怕现在戴的腕表都要六位数,但余清砚还是觉得35.8元的教材全解很贵。

非常贵。

总之,后来余清砚学会了如何让那些讨厌自己的人接受他。

这得益于余清砚过于优秀的成绩,他只是在某次考试中随手把涂好的答题卡放在了桌角,就轻松获得了他们年级校霸的友谊。

成了校霸的朋友,班里后排那几个男生自然不敢再欺负他。

因为有一次,校霸朋友问他借作业抄的时候,余清砚很是遗憾地告诉校霸朋友:“我的教材全解被撕掉了。”

校霸朋友会帮他解决这些小麻烦。

于是,回到班级后,余清砚不仅看到了后排男生校服上显眼的脚印,还在座位上看到一本崭新的、正版的教材全解。

可惜由于他一直默许校霸朋友抄他的卷子,致使让头脑简单的朋友对自己成绩过分自信。

最后,余清砚的校霸朋友没有考上高中。

真是非常抱歉。

如果他们分在一个考场就好了。

余鹤伸手在余清砚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你?”

余清砚回过神,看见自己胳膊上十几个水泡上都涂了双氧水。

伤口发生过氧反应,每一个水泡上都起了层密密麻麻的泡沫,整个胳膊看上去坑坑洼洼,简直比丧尸的胳膊还要恶心。

余清砚很无语地看向余鹤:“你为什么给我治得像是感染了梅毒一样?”

余鹤:“......”

余清砚又问:“哪个老师叫你这么用双氧水清洗伤口?”

余鹤撑着脸看余清砚,坦率地欠揍:“没人教啊,我学中医的,又不是学外科或者护士,都没有外伤处理这节课。”

余清砚深吸一口气:“没学过处理外伤,难道化学也没学过?双氧水是强氧化物,具有轻微腐蚀性。我说胳膊怎么这么疼,你赶紧给我冲干净。”

余鹤拆开生理盐水给予清砚冲伤口:“双氧水能杀灭化脓性球菌,这是预防你伤口感染化脓。”

“快别逗了你。”余清砚冲掉胳膊上的双氧水,看着余鹤一点点给他涂烫伤膏,忽然说了一句:“余鹤,对不起。”

余鹤抬起头,诧异地看向余清砚:“怎么了?”

余清砚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地向谁道歉。

他几乎从来都没有和谁正面爆发过矛盾。

余清砚别开眼,盯着桌角玻璃上的反光:“刚回余家的时候,我以为你很讨厌我,就故意惹怒你,让余世泉看到了你凶我的样子。”

余鹤笑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良心发现了?”

余清砚心中刚刚凝结起来的愧疚瞬息消散,他抽回手臂:“我和你没话可说。”

“啊行行行,我原谅你了。”余鹤展开手臂伸了个懒腰,指了指一楼的卧室:“我上楼睡觉了啊,你自己玩吧,这间客房刚打扫出来,给你用的。”

此时正是下午五点多,外面是一片深蓝色的夜幕。

别墅外的路灯刚刚点亮。

余清砚无语道:“你这个点睡的是什么觉?”

余鹤:“我想睡的觉。”

余鹤抱起小野猫回了楼上。

余清砚作为客人。总不好自己一个人在别墅里乱晃,简单收拾过餐桌后也回了房间。

观云山里面太静了,今天是除夕,应是万家灯火热闹的时候,可正因外界的热闹更使得整个观云山景区无比静谧。

没有了游客的踏足,整座山都如同陷入静止。

余清砚开车上山时,一路上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古时候讲归隐山林,也就是归到这样的地方吧。

在这种极致的沉静下,人很容易获得内心的安宁,被世俗缠绕的心随着整座山一起安静下来。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余清砚感觉到了少有的轻松,那些令他烦恼的事并非不见了,而是无所谓了。

余清砚上回在这里留宿,是一周前余鹤不见的那天。

那晚整座庄园来来去去地过车,一拨接一拨的人不断来向傅云峥汇报寻找余鹤的进展,余清砚并没有能感受到今日这样的安静。

躺在床上,余清砚独享这份难得的安稳时光,他在沉静中思索那些围绕着他的烦心事,有那么一个瞬间也想就此离群索居,远离纷扰。

可那是行不通的。

余清砚非常清楚自己的野心,也明白自己对金钱的渴望,这种悠然见南山的安稳岁月注定不属于他。

只有钱才能给余清砚带来安全感。

而余鹤的安全感与钱财无关,即便从没人和余清砚说过,但余清砚也非常确定,余鹤的安全感大概率来自傅云峥。

把全部的感情托付一个人,这是余清砚从不敢想象的事情。

没有什么比人心更易变了。

承接一个人安全感需要极大的气魄。

也只有傅云峥这样的权势地位,才能稳稳接住另一个人全部的信任。

所以还是要有钱。

怀着对金钱的无限憧憬,余清砚陷入了黑甜梦乡。

*

余清砚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安稳的觉了。

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余清砚一时分不清是晚上还是凌晨。

睡到昏天黑地的颠倒感实在令人沉迷。

余清砚蹭了蹭枕头,伸手去摸手机看时间。

作为在躲藏和漂泊中长大的孩子来说,余清砚的超感官知觉异常发达。

他是面朝着窗户这边醒来的,但在摸到手机的刹那,余清砚忽然头皮发麻。

他身后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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